郑妥娘被润娘恁么一打岔,头脑倒是冷静了下来,向外书房看了眼,掉头回房。只叫人把自己用的羊乳羔子给陆蒙送去。瑞珠守在外书房,哪容她献这样的殷勤,不等送东西来的小养娘走远,就叫人拿了去喂猫。小养娘气不忿不平,虽不敢当面质问,却向郑妥娘学了个十足十,甚至有些添油加醋。出人意料的是,郑妥娘非但不恼,反倒微微一笑,说了声“知道了”就打发小养娘下去了。
到了晚间仍旧打发人送羊乳羔子去,往后数日皆是如此。瑞珠也仍旧拿了去喂猫,郑妥娘只做不知。
陆蒙在外书房用功,大考也一日近似一日。偏偏这日,从遂宁传来圣谕,太子年轻未经大事,太学大考一事,着湘王、旬阳王协助办理。
太学大考的其实就是为东宫选士,辅佐太子。所以主考是东宫太子,考试在太学明堂举行。往年太子年幼,由皇帝作主,然今年太子已然大婚,再没有借口阻他主考。冉裕也准备一展拳脚,为东宫挑几个有识之士。
不想父亲一道口谕,硬生生多出了两个副考。冉裕接到这道口谕,脸色都青了。
倒是赵令如劝他,“也好。这样的大事,你又没办过,出了差错惹人议论,如今有两个人给你垫底也是好的。”
“好?!”冉裕冷笑两声,在屋里来回打转,“父皇就是怕强过了三哥,所以处处压着我。”
“父皇是甚么心思不用管,你是太子,是将来的君主,你不需要揣摩圣意,你要做的只是忧心国事,体贴臣民。”周又宜水灵灵的眸子,
不知几时磨练出冷静的深遂,坐在榻上气定神闲地斟好了两杯茶,“父皇既然让二哥、三哥帮忙,你就把事情交给他们做去。做的好,是你用人得当。做的不好,是他们不肯用心政事。无论如何,于你都是有益无弊的。就是三道考题,你也大可以拿去和他们商量。”
冉裕原本阴沉的脸色,听了这一翻话喜笑颜开,“不错不错。就照你说的办。”话声未了,就一迭声唤人。
不一时,一个廿七八、面容姣好的内侍应声入内,“太子有何吩咐。”
这名内侍中秋时随内苑伶人于东宫献艺,因他容貌娟好,曲文唱词尤佳,更兼操得一手好琴,深得冉裕喜欢,特地留了他下来。数月之间,已深得冉裕欢心,俨然是他贴身内侍。
“着人去请二哥、三哥来,就说商量大考事宜。”
内侍应声退下,周又宜亦起身笑道:“恁我去吩咐厨房备桌酒席。”
幼子夭亡,爱妾病的起不身。
冉襄这段时日甚么也顾不上,每日只陪在姚若娘身边,圣上的口谕听过就丢到了脑后。直至太子着人传请,他方记起这么回子事来,想了想吩咐道:“只说我病了,大考的事实在帮不上。”
姚若娘病色奄奄,倒推着劝他,“郡王只管干正经的去,妾身没甚么大碍的。”
“胡说。”冉襄温柔地嗔道:“早起你连米汤吃下去都呕了出来,还说没事。”
姚若娘倚在他怀里,无力一笑,“我这也不算甚么病,太医也说了,要静静调养。郡王守在这里,我心里怎么过意的去,反倒不好静养了。倒是我一个人儿静静儿的更好。”
恰巧陆萱过来探望,正听着她这话,也劝冉襄道:“就是呢,郡王只管去,这里有妾身守着。姐姐有半点不好,妾身即刻着人给郡王送信。”
经过小世子一事,冉襄对陆茜心存猜疑、恨恼。然对陆萱倒添了亲近之意,不为别的,只因姚若娘言辞之中不时露出对陆萱的感激之情。
毕竟,王一用是她着人请来的。凭着这一点,足以让姚若娘对她感激涕淋了。
更何况,陆萱不时地过来看她,陪她说话。虽说府里其他人也过来走走场,却不如陆萱言辞诚挚。
冉襄偶尔听得两句,心里对她甚是感激。这会听她这么说,又有姚若娘苦劝,再想着怎么说,大考也是父皇交办,自己不露个面,多少有些不妥。想了又想起身向姚若娘道:“你且歇着,我去去就来。”又嘱陆萱,“你好歹替我守着。但凡有事,只管叫人去告诉我。”
陆萱福身应下,送他出了院门,方回来坐在姚若娘身边,外头大坐钟敲了两下,侍婢又端了药进来,姚若娘苦着眉头,推道:“且搁着,等一会再吃。”
“药就要趁热吃的,搁冷了就失了效用!”陆萱边说边从侍婢手上接过药碗,舀了一勺乌黑的药汁递到姚若娘毫无血色的嘴边。
姚若娘一闻着药味,就犯起了干呕,地上的侍婢赶紧端了痰盂过来,服侍漱了口,呷了温温的蜂蜜水,她才微喘着道:“我实在是吃不下,一闻着味儿就想作呕。”
陆萱干脆地放下药碗,眸光冷冷地看着她,一言不发。过得许久,姚若良终于觉出不对来,伸手想去拉陆萱的手作些解释,不想陆萱甩开她的手,冷声斥责,“你也够了。小世子夭亡,郡王不比你的伤心少,小世子下葬恁日,他几乎不曾哭得昏死过去。在你面前却一点不露。你不知道体贴他也就罢了,还只管要死不活的。没的叫他担心。今朝若不是我来,正经事都要耽误了。这就是为人妻的贤德?孩子没了,做娘的伤心不假。可你才几岁,难道就一直这样?往后还有恁么长的路,你总会还有孩子的。退一万步说,你就不替自己想,不替郡王想,难道出不替小世子想一想!他在人世不过短短月余时间,压根没有甚么牵拌,到了恁世里,也能再投过一户人家。可你只管挂念着他不放,岂不累的他也不安生。你自己想想,我说的有理没理。先前我几回要说,看你病的厉害,都不忍心。可今朝看来,这病是你自己作出来!你自己不肯放过自己,一心求死,吃甚么药都没用。”说着陆萱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道:“小世子死的不明不白,你在或者还有真相大白的一日。你不在了,郡王再待你不同,过个三年五载也就丢开了。介时谁还会追究小世子的事?”
姚若娘瞪大了无神眸子,怔怔地瞧着陆萱冷泉般的眸光,说道:“把药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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