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老姆瞅着诸人探问的神情,心里气不打一处来,这些个人素日便宜占惯了,略有些事就不依,却也不瞧瞧现下是甚么情形,还只管瞎闹,连带着自己费心费神,还担惊受怕的。当下哪里能有好脸,嗤笑了声,道:“你们还有脸问,趁早回去歇着吧!适才二少夫人连大夫人的话都驳回了!你们往后都老实些,不然大夫人也难护着你们!”
史老姆话未说了,就见汤氏探头探脑的进来,二人眸光一碰,她脸上堆起了笑没话找话,“嫂子也在啊。”说着左瞟右瞄的,一副贼也似的神情,显然她之前听到了消息。
汤、史二人虽同样是陪嫁的养娘,可史氏却是自小服侍傅翕芳的,而汤氏当时不过是个随嫁的小养娘。后来陪嫁的几个死的死,去的去,她才渐渐地显出头角来。其时,史氏已然是史大娘子,是府里说一不二的管事娘子。
尽管过去了这么些年,汤氏总还是觉着低史氏一等。兼之这会她自己心虚,瞄了一会,到底不安转史氏陪笑道:“不是说大夫人叫了二少夫人过来吩咐事么,这就走了?”
史老姆见她如此,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你来得晚了一步,二少夫人刚走,你若是有事赶紧追上去,怕还能追上。”
“我能有甚么事!”汤氏连忙摆手笑道:“不过是随口问一句罢了。”
她一言未了,跑进个眼生的小养娘,站在门口高声问道:“汤姆姆在么?郡主传她过去问话。”
诸人知道这是赵令如从赵家别馆调来的养娘,都不自觉地退开几步。
汤老姆脸色换了几换,挨上前陪笑:“姐儿,郡主唤我甚么事呢?”
“我哪里能知道!”小养娘眸子一翻,催道:“姆姆快走吧,郡主可等着呢。”
这几日为着外边书房的事,赵令如为恁边天天的传人问话,没一个落好,自己在大夫人跟前才告状了,自己过去还能有好,可又不能说不去,眸光求救地投向史老姆。偏她笑道:“你快去吧,夫人恁里我替你应着,莫叫郡主久等了。”
汤氏恨的暗暗咬了回牙,心里啐了一口,这才随小养娘而去。进了赵令如的门,院子里站满了等回话的人,恁小养娘领汤氏行至垂花门前,便嘱咐:“你且站了,待我进去报传。”
汤氏在府中多年,不论往哪一处去待她都是客客气气的,何尝受过这般待遇。然瞧门旁立着的两个粗壮老姆,一口气只好咽了下去,躬身笑道:“有劳姐儿了。”
素日里汤氏仗着傅翕芳眼高于顶,府里人等多不看在眼里,这会诸人见她如此形状,虽不敢明着打趣取笑,却都缩在角落里,掩嘴偷乐。汤氏挺直着腰板,下巴微抬,心里暗自恨声道,你们且等都着,过了这一遭,还怕寻不出不是来!
赵令如正听温老姆学端木芬在傅翕芳眼前的情形,一面听一面向人笑:“芬儿今朝是吃熊心豹子胆了,敢这样和姨妈说话。姨妈就没有气晕了过去。”
“大夫人自然气的不行!却也无可奈何。”温老姆得意地笑道:“头一件二少夫人是奉了老夫人的令。纵是大夫人再怎么不放老夫人在眼里,明面上总不好失了礼数、恭敬。二来,她也太小瞧了二少夫人了。虽说平日里恩宽心善,却也不是个没用。岂能容大夫人扣个莫须有的罪名在自己人头上!就是二少夫人答应,恁平二娘可是二郎的乳阿姊,他能轻易就放过!还有乐大娘子,正经是二夫人的陪房。大夫人也太不把人看在眼里了。”
“这也不稀奇。”赵令如笑道:“姨妈心里压根瞧不上西院,觉着人姑侄是薄宦小户出身,二叔又是个老实人,只知道念两句书。就算二哥哥本事些,多一半也还是仗仰着东院——人不瞧在陆侯府面上,谁肯抬举你!所以,前些日子才会闹出恁样的笑话,给二叔纳小!亏她想的出来,结果呢,人西院不声不响、不争不吵的就把事情给办了。她倒白担了个恶名!说起来也奇怪,姨妈原不是糊涂的人。她婶娘妯娌这么些年,竟还不知婶娘的利害么!”
“恐怕还是二夫人无心和东院争。”温老姆道:“凭着二夫人手段再高明,二老爷恁脾性、恁才干,到底越不过大老爷去。且大老爷又袭着爵,三郎呢,老夫人又看得命根子一般。大姐儿又贵为郡王妃,桩桩件件,东院可是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合。二夫人再有手段,家世摆在恁里,也难快大夫人不摆在眼里。”
赵令如冷冷一笑,“今时不同往日了。二哥哥羽翼已成。连皇后娘娘都有心交好,郡王妃也是几番示意。还有……”话说到此,赵令如一
双杏眸危险的眯了起来,眸中的秋泓寒凜。陆萱的事,她一直记在心里。要真如端木芬所料,除非陆萱不得势。不然傅翕芳的“好”日子可等在恁里呢。
可现下,不仅是陆家就是陆茜也是一力抬举陆茜。郡王待她虽不是宠擅专房,可也算不错。况且如今,她渐渐的插手王府诸务,又得王府上下一片交口称赞。
就算端木芬没和自己说过恁件事,自己怕也会瞧出些端倪来。
倒是陆氏母女还在做梦,觉着她一介庶女,掀不起大浪来。且瞧着吧,龙潜于渊为的就是他日一飞冲天。
“郡主,汤老姆来了。”
花槅外,小养娘脆生生的禀告拉回了赵令如飘远的思絮。她敛了敛神,书秀向外道:“传她进来吧。”
小养娘应声去了,不一时领了汤老姆进门。
“老奴叩请郡主大安。”
素日里见礼,不过福一福身就完了。今朝汤老姆她自己心虚,跪了下来磕头。
赵令如瞧都不瞧一眼,任由她在地上跪着。又让书秀换盅茶来,细细地吹着茶面上的浮沫,过了好一晌才冷幽幽轻缓缓地问道:“听说,因撵了你外甥,你心里很是不忿,状都告到大夫人跟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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