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起，端木晚姑侄两个带了大姐儿、小倌儿在老夫人跟前凑趣。纵是老夫人心里不大喜欢西院，看着重孙儿也是欢喜的。尤其是大姐儿小手总往老夫人嘴里塞蜜果子，又奶声奶气地道：“祖奶奶吃果果。”哄得老人家喜笑颜开，连带着看端木晚姑侄也是好的。
兼之几个有头脸的管事媳妇也陪在旁边，且皆满口里夸赞端木芬——放考的恩典，她们也都是沾带了的。心里自然念端木芬的好。
老夫人许久没遇上甚么欢喜的事了，看诸人说笑的高兴。越发的看姑侄俩个好。
屋里众人说的正高兴，不妨撞进来一个媳妇来，哭天抹地的扑到老夫人脚下，“老夫人千万给婢妾做主！”
诸人吃了一惊，端木芬扶了恁人起来，“陶嫂子这是做甚么，快起来。”说话间小养娘搬了绣墩过来，珍格儿却只抱着老夫人的腿哭嚎，“奴婢只一个儿子，这些年在外头，并没求着老夫人甚么。好容易赶上郡主、少夫人放恩典，他自己争气挣了个出身。不想大夫人一口咬定乐嫂子和平二娘贿考卖题，说考的成绩不作数，要把人全都革了。天地良心，奴婢一个钱都不曾送的，若有一个字说慌，叫奴婢长了疮从里头烂出来，化成一瘫水才算完！”
端木晚姑侄两个震愕不止——这样大的事情，自己竟一丝风儿都没听着。自己到底还是小瞧了傅翕芳！
旁边的媳妇也自心焦，到手的好事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赵令如、端木芬办得这事，上下一片称赞之声，人人脸上都是欢喜之色。老人家还能有甚么希图，不过就是家道顺云遂，上下安乐。因尔，她们姊妹办的这事，老夫人是打心眼里赞好。
这会听了珍格的话，再想着傅翕芳素来手段心思，不由恨的咬牙，又怕吓着重孙儿，强压怒火让乳娘领姐弟二人出去，方恨声道：“这样的好事，她偏要寻出些不自在来！我知道，她是瞅着她姊妹两个办的有声有色，不闹出些声响怕人忘了她是府里的大夫人。”
“大嫂子断不是这样的人。”端木晚笑劝道：“郡主和芬儿到底年轻，头一回办大事，有些疏漏在所难免。”又扶珍格儿坐下，“你也别听风就是雨的。咱们府里的恁些人你还不知道，嘴上哪能有个准的。”
老夫人叹了声，向珍格儿道：“你不用急，就真有这事。谦倌儿有我做主放出去！看谁还敢说一个字儿。”
珍格儿兀自呜呜哭个不住，“虽是这么说，又怎么能一样！这原是他自己本事，咱们做爷娘的也沾些光。这会子成甚么了！还要惊动老夫人，别人看着岂不说是沾着娘老子的体面。”
端木晚“嘿”了声笑道：“哪里就这样了。有本事还怕人说。昨日里芬儿还和我赞叹，谦倌儿虽小，学问倒是做的好，明年一准进学。介时看堵恁些小人的嘴。”说着又掉头吩咐侄女，“你往伯娘恁里瞧瞧，看看到底出了甚么差子。你两个做事不仔细，没叫长辈给你善后的道理。”
老夫人也道：“你去了只说，是我的意思——府里头一回放这样大的恩典，纵有些不周到的地方，能过去就过去。下回留心就好。”
端木芬答应着退出正房，一径往东院而来。还没进门，就听见里边要掌嘴，连忙扬声阻下。
傅翕芳蹙眉一看，端木芬已领着一众养娘、媳妇进得屋来。
“大伯娘好。”
傅翕芳还不及换上笑脸，端木芬已立直了身子，“不知齐嫂子和平姐姐怎么得罪了伯娘，还求伯娘看在我面上容她们一些吧。”说着，沉声斥令二人：“你们还不给伯娘磕头，快随我回，没的现眼。”
平、齐二人磕罢头，正要起身，傅翕芳冷声阻道：“你可知她两个犯的是甚么事？”
端木芬人已往向外走，听得傅翕芳的问话，回身笑道：“不论犯着甚么事，自有我和姑妈教训，何劳伯娘。”
傅翕芳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眸，连气恼都忘了。眼瞅着端木芬一行人就要转过屏风，她才惊觉回神，“本来是不与我相干的。只是她们贿考卖题，这样大的事，难道我也不问么？”
“贿考卖题？”端木芬问道，“大伯娘这是听了谁的挑唆？”
傅翕芳盯着端木芬的清浅的笑眸，陡然间觉着有些不对。照理乍听得消息，至少该有一瞬的慌乱，怎地这般从容？难道有人走漏消息？不对呀，这桩事从头至尾，知道的也就身边几个人，连传人的媳妇的都不知道到底为何，端木芬是从哪里听了消息来的！傅翕芳心里疑惑，眸光不免打量起自己屋里的人来。
史老姆道：“二少夫人这话可过了。哪里是人挑嗦。”说着，指着邵从季道：“邵小子现摆在这里，考试时答得甚好，可适才做出来的题
目就乱七八糟。这又怎么说？”
不等端木芬开口，邵从季嚷道：“我说了，原是我抱着了佛脚撞了大运……”
“你给我住口！”端木芬厉声喝断，“还有没有一点规矩。”
傅翕芳冷笑了两声，“他说他运气好，考题他都背了七八，考试时左右坐的又都是书念的好的。这话可叫人怎么信！”
“纵是不可信，亦不能就咬定是平姐姐贿考卖题吧。”端木芬寸步不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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