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萱一怔,直起身,笑盈盈的眸光落在他身上,问道:“郡王还有甚么吩咐。”
王妃忽地腹泻,冉襄也曾着人查问过,满心以为是楚明玉使坏。只是他心地仁厚,再则陆茜也没有追究的意思,三来也算不得甚么大事。本着得饶人处且饶人的态度,也就不多加追问了。
万没有想到,这事情竟内有乾坤。
“你说……”冉襄迟疑了好一会,方才开口,“你和王妃说过,梨和蟹不宜同食?”
话未问完,他带着逼问的眸光就投向了陆萱,又追加了一句,“说实话!”
陆萱忙不迭地跪了下来,仰首泪光盈盈地看着冉襄,“郡王,你千万莫听楚氏胡说。阿姊的秉性,郡王还不清楚么?断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退一万步说,阿姊真要动这样的心思……”陆萱哽咽了声,抹去眸角的渗出来的泪珠,“她也不至于走到今朝这一步了。郡王只想一想,阿姊这么些年是怎么待恁些庶出子女的。若郡王还要疑心阿姊,妾身都要替阿姊抱屈喊冤了。”一言未了,陆萱忍不住呜呜细哭起来。
冉襄一声长叹,扶起陆萱,“孤不过是随口问一句,哪里就疑心到恁上头去了。难得你一心向着她,往后你还要多替她分忧才是。”
陆萱拭泪微笑,“妾身不瞒郡王。刚入府时,妾身确是有心讨好阿姊。毕竟……”余下的话,她一笑带过然彼此却是心知肚明,“可这些日子处下来,阿姊待妾身确是一片真心。妾身若再以虚情以对,恁成个甚么人了。”说着,不免又淌下泪来。
她一番话引的冉襄想起陆茜的悲叹来,不由叹息点头,“你姊妹俩个倒都是实心的人。能相守一世也是福气。时候不早了,你且回吧,孤夜里再和你说话去。”
陆萱心底微愕,嘴上做人情道:“郡王好些日子没去瞧过姚姊姊了,她怀着身子……”
“不碍的。孤等会过去陪她用饭,待她歇下了,再去和你说话。只怕是要劳你久侯了。”
陆萱心里直好笑,碰上这么个不懂女儿心的丈夫,也难怪楚明玉使泼耍赖。好在自己无心争宠,不然还不被他这一句话气出内伤来啊!
“如此,妾身就先去陪阿姊了。”陆萱福了一福,在冉襄“甚好、甚好”的语声中,退出了书房。
殿外,西方天际如燃,间有微风掠过面颊,还未干透的泪迹微有些泛凉。
陆家娘仨儿个回到府中,已是黄昏时分。傅翕芳连衣裳都不及换,便急着赶去正院服侍老夫人用饭。
端木芬目送傅翕芳过便门,正要转身回自己院子去,听赵令如说道:“左右二哥不在家,且咱们也有日子没聚了,况且你前半晌不是有话要和我说么,倒不如往我院里用饭吧。”
“这……”端木芬迟疑了会笑道:“我都一日没着家了,实在有些不放心两个小的,尤其是二郎不在家。且他们又极淘气,带在身边咱们
也不用说话了。倒不如我先哄他们吃过睡下,咱们再好生说话。”
赵令如垂眸掩去淡淡的苦涩,微微一笑,“如此也好。你快一些,我在沁秋亭等你。”
端木芬颔首折身,赵令如立在原处,直待看不见她身影了,方喟叹而回。而就在她回身离去的瞬间,已转过墙角的端木芬,回转头看向黄昏中幽静的青石甬道。
暮色昏沉,连带着恁小门洞也幽深了起来。门的恁一边,曲折曼回却又略有逼仄的巷道,看得人有些迷茫。过了恁道门,眼前便只剩了一条咱,喜欢也罢,不喜也好。
在两旁高墙的威逼下,不论是谁都只能顺着巷道一路蜿蜒。
平二娘听见小婢传报,提着个明瓦灯笼迎了出来,却见端木芬立在路上出神,眉眼间满怅然轻愁,不免上前轻唤,“少夫人。”
端木芬敛了神思,柔婉的眸光瞥了平二娘一眼,“这一日真有劳嫂子了。家里都还好么?”一面问,一面回院子。
“大事倒没有。就是大姐儿歇午起来,找不着少夫人闹了好一会。亏得安姐儿抱了她往园子逛了一圈才哄好了。只是园子里老姆可恶,不过姐儿捡了几个栗子玩,恁些老姆就看不过眼,不敢明着说姐儿,就和小养娘骂骂咧咧的。安姐儿教训她们几句,她们倒还有嘴顶回来。
安姐儿怕唬着姐儿,没敢多争辩,领了姐儿回来,哄她用过了晚饭。这会怕还在安姐儿屋里呢。”
“恁就让她娘俩儿处一会吧,不用传安姐儿到我跟前来了。”
端木芬不问园子里的事,平二娘拿不准她甚么心思,也不敢多问,便换了话头,“还有桩小事,乌家娘子后半晌送了好大一包子香料来,
说是谢谢少夫人赏他们家买卖。因少夫人不在家,乌娘子又是史姆姆领着来的,婢妾和青禾又怕扫了史姆姆的脸面,所以就收下了。也和史姆姆说明了的,东西收不收的,咱们做不得主的,要回过少夫人才是。”
“一点子香料又有甚么要紧。况且又是史姆姆领着送来的,咱们不收倒显得矫情了。只是我也用不上,你们拿了家去,或是自己用,或是送人都使的。”
主仆两个说话间,已进了小院正房。屋里灯烛高燃,照若白昼。青禾同伊儿领着老姆、养娘正摆桌子,见端木芬回来,忙接了上前服侍她换衣裳、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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