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萱如冰的眸光在诸人面上稍停了一停,“内府专管皇家私务,与王府内院的管事有何区别?广储司掌库藏,会计司掌出纳田亩庄园,上驷院掌马匹……诸位大人还要我继续说么?”
众属官紧绷着脸,无言以对。
冉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终于有人能震住这帮老油子了。
陆萱无视众官难看的脸色,继续道:“诸位大人虽是王官,却也是科甲出身,熟读圣贤书的。为人子者,以何为先?为人臣者,又以何为先?郡王即是人子,更是臣子。陛下将奏本交于郡王处置,若畏难推诿,岂非不忠不孝?”
众属官的脸色黑如锅底,冉襄出了心中怨气,脸上的笑容温和了许多,“萱儿说的在理,即是父皇交办的,于公于私孤都当尽力而为。”
众属官不大以为然的暗自冷笑两声,侧立不语。
冉襄面作恼色,待要呵责,陆萱已然笑问道:“怎么,诸位大人有更好的法子?”
“咱们能有甚么法子,区区王官,在封地还能算一回事。在京城里,咱们时时处处夹着尾巴做人,惟恐给郡王招若是非,轻易的连王府大门都不出呢。”
“你们!”冉襄怒不可遏。
陆萱却点头笑道:“诸位大人这话说的不错。我替诸位大人指条路——大业坊西壕沿大街上的锦绣布庄。我若没有记差,背后的东家是广储司尚郎中。内府的皮缎纱绸诸类料子都是他们家供的。这么些年莫说纰漏了,随便查一查,都是大把的贪漏。”
此言一出,连冉襄亦眸露愕然,王府属官更是神色惶惧,急声道:“尚家能稳坐广储司郎中位置恁多年,在京中定是盘根错节,远的不说,他家与湘王府……”
“原来。”陆萱厉眸一扫,冷声断道,“京里情形诸位比我清楚,却在郡王面前推诿搪塞。你们别忘了,你们是旬阳王府的属官。虽说俸银是朝庭给的,可然恁点子钱够做甚么?说到底,你们要仰赖的还是郡王府。如今已是九月时侯了,展眼要到年底。差不再有一两个月,各处庄子上的银钱、物什该就渐渐的送了来。我这两日正盘算呢,今年的岁钱怎么放。因王妃病着,不曾得空商量。”
陆萱这一句威胁可算是戳到了他们的软胁。郡王府的属官,官阶最高的是长史。不过是个从五品,年俸才一百九十贯。似他们这等从七品的舍人、翊善也就百贯年俸。
衣食倒是无忧,然想呼奴使婢的住大宅院,却是万万不能的。各家王府一则为了自家的体面。二来么,也是想底下属官尽心办差,除了年节例银,属官们的吃穿都算在王府费用里的。
就旬阳王府而言,这些属官每月单房屋赁钱一项就有六十贯。再加上茶汤钱、薪炭、车马等,一个月从王府支领的例钱,有小百贯,抵的上他们近一年的俸银了。王府真要断了他们这一处进项,就他们恁点俸银在京里,怕是要举家喝西北风了。
诸人瞅着陆萱笑盈盈如同秋泓般的眸子,包括葛息范在内,脸色皆是阴晴不定。六分恼色中带着四分惶惧。冉襄生性仁厚,见众人如此,心里倒生出些不安来,悄悄扯了扯陆萱的衣袖。张嘴待要几句,外边忽传来吵嚷声。
还不及问,就见楚明玉推开拦在跟前的小黄门,赤目淌泪的一路冲了进来,见了冉襄也不行礼,怒冲冲的质问陆萱,“我犯了甚么事,你凭甚么蠲夺了我的月例?”
若说先前诸人面上还有几分恼,听了楚明玉的质问,就只剩一片灰败了。
楚明玉虽只是宝林,却也是玉谍上记了名的正经妾室,且又生养了孩子。陆萱区区一个侧妃,不过是暂管府务,就敢越过郡王、王妃直接蠲夺了她的月例。
何况自己呢。说的好听些是王府属官,说的难听些,也就是体面些的家奴。
陆萱看在眼里,乐在心头——这可真是意外之喜啊。
适才她见小黄门领了舍人进来,知道冉襄定是有朝事与他们商议。特地差了秋砚去楚明玉院里,告诉她蠲夺月例的事。她自己则备了汤点过来装贤良。她是算定了楚明玉性子暴躁,定会来找自己理论。
即可搏个好名声,又能把诸人都不提的事,提一提。一举两得。之后的事情,她却是没料着,现下看来,自己还真是好处占尽。
王府里,除了楚明玉,哪个不贤良?
因而陆萱心里明白,想要让郡王觉着自己与众不同,只靠贤良未必中用。只是她进府小半年,一直未有机会,不可轻举枉动怕适得其反。
先前在书房门外,听属官对冉襄言辞不敬。她也是放手一搏,其实并未必有把握。冉襄好性,不代表他能认同女人强势的站在他的身前。没料到,结果出奇的好。
现下,楚明玉这么一嚷,更是助自己压制、恫吓了恁些属官。
“你放肆!”冉襄冲楚明玉怒声喝道:“这里是甚么地方,能容得你胡闹!”
葛息范一听了楚明玉的话,早领了属官退出去。书房里只剩了贴身服侍的小黄门,楚明玉越发放开嗓子哭嚷了起来,“婢妾但凡日子能过的去,也不能到这里来闹。郡王,你可要替婢妾做主啊!侧妃娘娘无缘无故免了婢妾三个月的月例,眼瞅着就要年节了,这是要断婢妾的生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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