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芬进门见史老姆也在坐,微微愣了一愣,旋即笑道:“姆姆今朝怎么得空过来坐坐。”
史老姆早迎了起身,“昨日动用了恁多物什,老奴是过来瞧瞧有甚么可帮忙的。”
赵令如笑道:“姆姆不是有事托芬儿,碰上了怎么又不说了。”
“是么。”端木芬落了坐,笑望着史老姆,“姆姆有话直说无妨。”
史老姆暗自咬牙,二少夫人办事这些日子,谁不知道她一是一,二是二,从来不错半点规矩。她手底下的余求安也是个木头人,而平氏却圆滑的,托一托她或者还行的通。
这会当着端木芬的面说破,自己就只有老老实实从余求安恁里过了。小姑子家里的铺子说小不小,说大却也不大,远及的上京里几家大铺
子。若是认真相较,哪里捞的着这个差使。
因而,史老姆面上的笑多少有些勉强,“也不是甚么大不了的事,就是老奴的小姑,她婆家开着个香料铺。咱们府上正好想换一家铺头,老奴想着让她也送些来看看……”
“还看甚么。”端木芬打断道:“真接让余大哥去乌大官商量着办就是了。乌家的铺子虽小,到底知根知底,又和咱们亲近,何必又舍近求远。”
史老姆断没料到事情竟会这般峰回路转,喜不自禁,福身道:“这真是多谢二少夫人了。”
“姆姆怎地这样见外。”端木芬扶起史老姆,“这事我原就想着,只是这些日子事忙,就混忘了。如今府上要换的商铺何止是香料呢。我今朝过来就是为了布庄的事,来和郡主商量商量。”
赵令如本是微笑吃茶,听她二人言来语去。
端木芬会应下这桩事,倒也在她的预料之中。
挑别家铺子将来有个差迟,是她的责任。而乌家,先卖了人情不说,纵是以后不好了,也不与她相干。这样的顺水人情,放过了岂不可惜。
及至后来听她说,今朝是为了换布庄的事过来,赵令如眉梢不禁微微地向上一挑,放了茶盅子,问,“这话怎么说?”
史老姆见她们妯娌有说要说,便领了地上几个老姆退下。端木芬看她们出了屋子,才缓缓道来,其间几次偷眼打量赵令如的神色。
她们本是打算将铺子一一换了,而布庄……其实赵令如已经拣定了。今朝送布样来,不过是为着中秋给府里上下做身新衣裳。而立大祥布庄,送来的布料则是给下边养娘们裁衣裳的。至于其他几家,不过是来碰碰运气。
毕竟,这笔买卖还未敲定。
赵令如听她说完,敛眸垂眼,淡淡地问,“今朝送来的布料不合你心意?”
端木芬低垂下头,迟疑着没有开口。
在过来的路上,她想了一堆的借口,现下却没有一个说的出口。思来想去,最终她避而不答,“立大祥布庄虽说不如锦锈的名声大,可我看料子并不比锦绣的差多少。价线上也更合适……”
“价钱!”赵令如嗤地一笑,“你以为是小户人家过日子,还精打细算的么?锦绣布庄的布料是专供内府的,京里有头有脸的人家都在他
铺子里拿料子。原先魏老姆为了捞好处,拣了家叫甚么庆源祥的布庄。咱们已经叫人笑话了,如今又换成立大祥,为了点子钱,咱们都要成京城的笑柄了。”
迎着赵令如微冷的声音,端木芬抬了如泉清眸,“话这么说不错。然你可知锦绣布庄后边的东家是谁?内府广储司的尚知荣。他和户曹不清不楚的,倘若有些不妥……”
“能有甚么不妥?”赵令如打断了她话,强抑下轻颤的指尖,放缓了声音,“咱们只和他买布料。他们要怎么做买卖,与户曹有甚么牵扯,又与咱们有甚么相干!”
前些日子分明已然说定了事,又突然反悔。西院打的甚么主意,赵令如清楚的很。她本以为自己心里早就做好了准备,可端木芬真做了出
来。她仍是忍不住一阵阵地发寒。身体内的血液仿佛结成了冰,而心头却又有一股火在腾腾地烧。
日子不过才稍稍好过一些,西院就这般急不可耐的争权。亏自己还以为,与端木芬的情份能拖些时日,真没想到事情来得这么快。
冰火两重天,她脑子里一片空白,甚至看不清近在眼前的端木芬。
“郡主。”端木芬换了称呼,赵令如心里怒火更盛,面上神色却更平静了,听端木芬接着道:“我虽不过问朝事,可这些日子看邸抄,已经开始查了。前些日子不过把岳大郎派去了南方。大老爷任着右相,现下是避之不及,咱们还上赶着去?外人不知底理,还当咱们与尚家有甚么送关联呢。再则说了,咱们还用借着锦绣布庄来装体面不成?”
赵令如深吸了几口气,方开口道:“我已和他们说定了的。且这么着吧,过些日子寻个不是,再换也不迟。”
端木芬闻言愕然,以她所知的赵令如,并非是执扭的性子,该退的地方,她一定会退的。
这一回虽是自己不对在先,可就这么点子事,她又何苦死咬着不放!端木芬原是想着,赵令如不悦是一定的,但也不会太坚持,最后往后再别的事上找补回来。
抛开彼此间的姊妹情份不说,现下她立足未稳,和大夫人、老夫人又不睦。所以,至少明面上要与自己交好。何至于因着这么点小事,如此坚持。
“郡主即这么说,恁就先这么办吧。”
她不退,端木芬只好退了,总不成为了这点事就争起来吧。
赵令如换了笑脸,拉了她的手,“你只管挑料子,看中了哪个花样,钱我来出。”
“成亲时做了一箱子的新衣裳,我都还没穿遍,这会又做甚么。添一件应一应节就罢了。”
端木芬抽回了手,脸上的笑有些虚。
适才虽说还只是个试探,可话出了口就再收不回来的。尽管还不至于危及姊妹情份,然彼此间终是生了嫌隙,而这颗种子是自己亲手种下
的。
无奈也罢,被迫也好。
东西两院的对立已避无可避,而她们的姊妹情份,终有一日会被无尽无止的争斗消磨至尽。
行至路口,各人有各人的路要走,是敌或是友,谁都没有选择的自由和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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