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采办管事随着端木芬行至小院倒座抱厦,个个毕恭毕敬地在廊下侯着,鸦雀无声。直至平二娘挑帘出来,唤他们入内,才垂了头随的而入。
端木芬端坐上首,缓声说道:“布料我都看过了,说说你们是怎么看的。”
几个管事互瞅了眼,余求安上前一步,回道:“其实这几家布庄的在京里都是好的。其中锦绣布庄专供内府,料子比其他家好些,然价钱也相应的高一些。他后边的东家是内府广储司尚郎中,听说舒大监也在其中占着一份。小的觉着恁里边水太深,咱们府上只买些衣料,犯不上和他们搅和。倒是立大祥布庄,料子也好,价线也公道,东家也只是寻常商贾。再则他们铺里也管做衣裳。老夫人、夫人并少夫人等的衣裳自有院里的姐儿巧手做,然咱们府里恁么人,逢年过节,上边赏衣裳,针线房哪里能忙得过来。都是临时到外头找人做,费时费事还就罢了。多有恁起小人,拿差料子换了好料子,白费了夫人们的恩典不算。底下人不知底理,心里还抱怨呢。如今咱们索性一统交给他们做去,咱们省事,底下老姆、小养娘也能得实惠。”
端木芬点头道:“果然是余大哥想的周全。我适才看了料子,其实立大祥布庄也不比锦绣的差多少。不过,就不知冬天各样皮料如何。”
“这也容易。”余求安道“咱们先和他买一批衣料子,且做着看。到了天冷再看皮料如何,不发再寻一家就是了。”
端木芬道:“成。这事就全权交给你办去。也不用再来回我了,介时算清楚了账,直接找郡主支银钱。”
“这……”余求安悄悄抬眸,偷瞥向自家媳妇。平二娘知道自家男人老实,库房总管事做了这些日子,小心翼翼的不敢有半点差迟。这会让他算出账就向赵令如讨去,心里定是有些发虚,因帮他说道:“到底还是少夫人先过过目再说……”
端木芬摆手道:“不用。头一件我信得过余大哥。再一个,这事我亲自去和令如说一声才好。待这里账都看了,再去说。人家又怎么想呢。咱们这会去,总算是商量一声。”她边说,人就已经起身了。
昨日府中请客,虽说不算大宴,然动用的物什也不少。赵令如一面吃朝饭,一面听玉容、书秀两个回禀底下收拾的情况。宛清、瑞珠立在一旁服侍。
一时,赵令如搁了牙箸,打发宛清、瑞珠道:“这菱角鱼肉粥味儿不错,还有恁一大盖盅,你们趁热吃去,不用管我。“
宛清笑道:“不然瑞珠妹妹先去,婢妾服侍了郡主漱口……”
“不用不用,有书秀、玉容两个呢,你们只管去。”赵令如一面说,一面推她二人。
宛清这才笑着和瑞珠退下,一待她二人刚出了花槅子,小养娘便上来将小几撤了下去,人也跟着退去。屋里只剩赵令如主仆三人,她往大榻上坐了,说道:“传人进来吧。”
玉容应声退去,不一时领了三两个老姆进来,二人头也不敢抬,哆哆嗦嗦地跪地行礼,“老奴恭请郡主大安。”
赵令如也不叫起,只是冷冷地问,“昨日园子里到底闹甚么,以至于傅家娘子当面质问二少夫人。再则,昨夜书秀从园子里收拾东西,出来,路过你们门上。敲了半晌的门,连个应声的都没有,其实时间不过是二更未刻,照例理当还有在值守。可班房里除了一个人睡着,其他人都不见!你们是专管这事的,我倒要问问,你们是怎么安排的?”
两个老姆抖衣而颤,好半天憋出一句:“原是觉着夜里没人走动,不用恁么些人守着……”
她们言尤未了,外边一阵脚步声响,赵令如抬眸扫去,史老姆笑盈盈地走了进来,福了一福身。赵令如含笑让坐,“姆姆怎么来了,有甚么事么?”
早有机灵的小养娘搬了绣墩过来,史老姆扫了眼跪在地上的两个姆姆,稍沾绣墩坐下,笑道,“也不为甚么事。一来,老奴想着,昨日虽说是自家小宴,动用的物什不少,所以过来瞧瞧可有甚么能帮得上的。二来么……”史老姆讪讪一笑,“郡主也知道老奴的小姑子家里经营着一家小香料铺子。店面虽小,香料倒也齐全。冰片、麝香都是有的。眼瞅着就中秋了,可不都要置办起来。所以……”
赵令如即不答应,也不回驳,只问:“咱们家原先在哪家铺子里拿这些货的呢?”她是真心纳闷,府里每年的香料进出,多大的一笔买卖。史老姆居然没占了去!
“往年这些事,都是魏嫂子一手操办的。”史老姆叹息道:“不是老奴马后炮,背后嚼舌根。实在是这些年,上边用的得香料自不用说,她也不敢过了。可底下全用次货糊弄。大夫人碍着老夫人,心里知道也不好说甚么。因此,她一家去,大夫人就说要换了恁家铺子。原是吩咐老奴再寻一家的。古话说,内举不避亲。所以,腆着老脸来跟郡主求个恩典。”
赵令如心下笑叹,魏老姆未免也太过霸道了,难怪她落了难,没几个个真心相帮。书秀换了吃的茶上来,赵令如轻呷了一口,笑道:“姆姆知道,如今府里外头库房是余大哥在管。先几日,他倒是挑了几家铺子的香料给我看,都不错,这会正议价钱。既然姆姆提了这事,就让乌娘子也拿香料来。只要东西好,价钱公道,和哪个铺子定,都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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