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叩见太……”她人还不及蹲下去,冉裕拦道:“嫂夫人莫要如此,孤,不,我不过是和又宜出来散散心,觉着两个人没意思,故邀大家乐一乐,不用这些虚礼。”
端木芬瞅着面色阴沉的周又宜,没敢就起身。陆苰幽冷的眸光从太子俊秀的面容上一扫而过,伸手拉了妻子起来入坐,笑道:“太子殿下真是替太子妃着想,知道她姊妹许久不见,还特地邀上一邀。”
“正是呢。”冉裕殷勤地向端木芬笑道:“又宜时常念叨你,几次想请你入宫,只怕不便。今朝正好你们好好聚一聚。”
端木芬微微一笑,“谢太子体谅。”可她的眸光却是直直地落在周又宜清丽的面上,月余不见,她的下巴又尖了些,越发显脸小眼大。轻叹一声,眸光转向陆苰线条分明的侧脸,她实在是糊涂,他明知自己与又宜的关系,纵是太子不明底理,他又怎会应下这场邀约?
况且,适才袁三友分明是不知道自己要来的!怎么这会说特地让她和又宜聚一聚。
太多的疑惑想不明白,端木芬不想过早的恼陆苰,就算要气,也要先问明白。
男人们吃着酒,谈着无关紧要的闲天。
两个女人却是一言不发,偶尔动一动筷子。
过不得许久,冉裕终觉出不对来了,笑道:“咱们也糊涂,人姊妹说贴己话,当着怎么好说。”又转向周又宜了耳语,“你在这里同二嫂子说话,我和陆二哥、小袁往隔壁去。”
周又宜微一颔首,冉裕已起了身,她姊妹二人少不得跟着起身垂首相送,直待他三人转过了屏风,端木芬方抬了眸子,一眼瞧见周又宜冷淡的面容。想了一想,终还是开口道:“你又瘦了些。”
周又宜斜挑着嘴角一笑,挥退了身边的宫婢,方冷冷道:“咱俩个想断交情,还真是不容易。皇后娘娘不答应,就连太子殿下也不答应。我原还以为二哥待你极好,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同样拿着你做挡箭牌使。”
端木芬听着刺心,可在人前,她不想说丈夫的不是,更不想恶形恶状,当下淡淡一笑,“原来是为了这个。恁也没甚么,做人妻子的,帮丈夫不是天经地意的么。”
周又宜格格的冷笑出声,“我看你的神情,怕也是不知道会见着我吧。说说,二哥是怎么诳你出来的?说七夕要同你单独过?”
端木芬稍黯了神色,不做声。
周又宜见她如此,知是说中了,冷嗤了声,“我倒是劝你,男人的话你莫太当真了。宫内宫外,都说太子待我如何情深意切。然他明知你我不睦,却睁着眼睛说瞎话。只为了好与二哥光明正大的一聚。”她垂眸敛去眸底的悲凄,抚着系在腰间的玉人,语调迷离,“若是他,定不会如此待我……”
端木芬被她掌上的玉人吓了老大一跳,急惶道:“你怎么还戴着这个!”
“有甚么戴不得的!”周又宜仰起清冷的眸子反问,“莫非你要去告我?”说着,又是冷艳一笑,“纵你现下去告,也是无用的。我姓赵,还有用呢。”周又宜冷冷地笑着,月光透过雕花大窗落在她面上,一滴晶莹的泪飞快闪过。
端木芬不知如何开解,只能闷坐无言。
岸上更鼓已敲过了三更,男人们还没有散的意思,端木芬倚在甲板的廊凳上发呆。天上一轮冷月,照在曲江上,映得池中荷叶融融,晚风掠过满是荷花的清香。池上的画坊已经不多,就连岸上的紫云楼也灯火阑珊起来了,丝竹曲乐亦渐次散场。
到此时,才能听清潺潺的流水声。
“他还好么?”周又宜不知何时也踱了出来,很淡的问了声。
端木芬没有回头,稍稍地咧了咧嘴,反问:“你好不好?”
周又宜挑了苦笑,“这世上,也就他是个痴人了。”
端木芬闻言回头,仰头看着周又宜,一身玉涡色的曲裾,衬得她纤腰一搦,仿若月色下的凌波仙子,“情深不寿啊,又宜!事情已然如此,你何必揪着过去不放?你们这不是不放过别人,是不放过自己啊!”
周又宜略低了眸,眸光清冷如月华,“看来,你是一点都不介意,二哥骗你了!”
“我介意!”端木芬直言道,“这事我自会问他。恁你呢?又介意甚么?本来么你俩个的婚事就是彼此利用……”
“你闭嘴!”周又宜忽地低嚷,“你知道我最恨你甚么?就是你满嘴的大道理!你以为人都傻的么?道理谁不知道!然我就是不喜欢面上一套,背后一套。既然是彼此利用,作甚么摆出副情深意切的模样?他不嫌恶心,我还嫌恶心呢……”
端木芬对着舱门,眼瞅着冉裕和陆苰行来,急忙斥断周又宜,“你瞎说甚么……”话还没说完,周又宜扬手就甩了她一记耳光。
这一变故起得突然,陆苰拦之不及,眸色一深,人已护到妻子身前,冷言质问,“太子妃这是做甚么,就不怕失了体统么?”
周又宜的话,冉裕听得分明。他邀着陆苰夫妻来,一则是有事相求。二来么,他倒是真心为着周又宜。他知道周又宜只得端木芬这一个交好的姊妹,一心想替二人说和。没想到,周又宜竟是恁样的想自己,心头作苦,却又不知如何解释,再则现下这个情形,也容不得他说甚么。几步赶上前,向端木芬道:“嫂夫人真对不住。”又拽周又宜的衣袖,“你做甚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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