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芬微微而笑,“梅相公放心,不过是件小事。我只是想梅相公替我向户部的叶大人打探打探消息。”
梅别韵虽有些持才傲物,却也是老于江湖,在最初的震愕过后,反倒睨了双明眸打量起端木芬来。听她如此说道,清韵似雪的面容,淡淡一笑,如冰棱上一闪而过的日光,“我倒是劝陆少夫人罢了吧。如今你已嫁作人妇,卫大人也成了亲,又都是体面人家。何苦再闹事,不过是各自难堪罢了。”
这一下轮着端木芬愕然了,她倒没想要瞒自己的身份,可也没料着不过两句话,梅别韵就认出了自己的身份。况且,还意指自己是冲卫子都去的。
当下微沉了脸色,“梅相公想到哪里去了……”
“难道不是?”梅别韵冷笑道:“我倒不知道,内宅的夫人几时如此关心起朝政来了。”说着眸光往端木芬身上掠了一掠,语含讥讽的劝道:“少夫人,前尘旧事过了就算。再则陆二公子也是好人品,年纪轻轻已然官至三品,家世也好,往后你的福气还怕少了去,何苦苦揪住了卫大人不放。介时只怕赔了人又折兵啊!”
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已很明白了——就你这副模样、家世,能嫁得陆家二公子,很偷笑了,还想折腾甚么呢!
青禾脸色铁青,厉声质问:“你说甚么?”
梅别韵理都不理她,只笑睨着端木芬:“少夫人以为呢?”
端木芬迎着他浅笑的眸光,眉尖微蹙,当然并不是恼他的话,而是发现自己小瞧了他。
当初端木芬听得他与卫子都有暧昧,满以为自己握了大把柄在手上,可现下看来,他根本就不以为意。而自己除此之外,再没有可以仰仗的把柄了。
至于梅别韵,明面上看着好似是看不起自己,又把话往卫子都身上扯。可实际上——端木芬也不傻,略一思忖也明白了大概。他既然不把威胁放在心上,只怕背后是有人撑腰的。
其实也是自己糊涂,这里是甚么地方?天子脚下,似他这般红到发紫的伶人,若是身后没人,也难在京城久站。
更有甚者,卫子都恐怕只是不过是其中之一。
梅别韵将话往自己与卫子都的旧事上扯,也是他精明之处。端木芬这些日子翻看邸报,亦明白朝中势力盘结,梅别韵身处红尘繁华处,远是非、避祸端,方是立身之本啊!
想通了关节,端木芬心下一声长叹,怨只怨自己太过性急,如今打草惊蛇,却无功而返。
她还在想怎么弥补,外头一阵脚步声乱响,乐于时拦阻不住,冲进来四五个衣饰华贵的豪奴。
青禾飞快地护在端木芬身前,娇斥道:“你们甚么人!”
乐于时自责:“少夫人,小人……”
不等他说完,领头恁人便抱拳道:“小的陈相家人,奉我家大官人之令,来接梅相公过府吃酒。不想陈相公被少夫人接了来,因大官人限的紧,若有冲撞之处,还请少夫人见谅。”
竟然连陈有壬也护着他,端木芬知道今朝算是彻头彻尾的载了,当下只垂头吃酒,也不做声。
梅别韵掸了掸衣襟,认认真真地唱了一喏,嘴角却含着讥诮笑意,“小人就此别过了。”他才说了,便在陈家豪奴的簇拥下,扬长而去。
陆蒙、陆英坐在角落里,时时留意着上边的动静。先前见陈家上去了一伙人,陆英惟恐端木芬吃了亏,也忙忙地要上去,却被陆蒙死活拦住。
兄弟俩正闹着,忽听上边有人下来,忙都静了声音,张眸看去,却是陈家一伙人围着梅别韵下楼来。
陆蒙冷笑一声,嘀咕道:“坊间传言,他有陈有壬有私,我原还不信,现下看来倒是十有八九。”
陆英瞅着梅别韵的侧脸,啧声叹道:“醉花荫的梅倌儿,我只听人赞过,今朝一见,倒真是玉人一般的。”
“大哥喜欢?”陆蒙笑道:“这不值甚么,他几次投贴给我,想邀我一聚。大哥知道我素来只与女伎往来,这些名伶,我是看不上眼的。大哥若爱他,我一纸书去邀出来吃个酒是极容易的。”
陆英微红了脸,“你说到哪里去了。”一面说时,一面又恋恋不舍地瞅了几眼。
陆蒙看着只是好笑,拉了兄长道:“别瞧了,仔细她就下来了。咱们还要赶在她前头回府呢。”说话时,自腰间荷包摸出一张百贯宝钞放在桌上,拉了陆英便走。
赵令如院里酒席方散,还在与岳代兰有一句没一句的瞎扯,老夫人院里一个小养娘进来禀道:“三郎请大少夫人往老夫人恁边去。”
岳代兰听了疑惑,赵令如先问:“三郎就回来了?”
“回来了,这会和大郎在老夫人跟前呢。”
赵令如蹙眉道:“今朝是宛清大喜,他有甚么要紧事,回来了也不回院子来。”
“怕是有要紧的事,连二夫人也都请了过来呢。”
赵令如越听越疑惑,还待再问,岳代兰笑道:“你还不知道三郎,只怕又和老夫人打甚么秋风了。喊了人多,他才好闹呢。你也别急,我去劝他转来。”边说边领也养娘告辞而去。
送走了岳代兰,赵令如越想越觉着不妥,唤了个从西北带来的老姆,吩咐道:“你悄声往老夫人院里听听,到底是甚么事。”
老姆领命去了,赵令如莫名地觉着心头烦躁。因想着平二娘在前边同温老姆一起核账,便唤了她进来,也不与她虚言客套,开口便问,“你家少夫人往哪里去了?”
平二娘赔笑道:“婢妾这几日都在郡主这边办差,恁边的事,倒真是不知道。只听当家的说,少夫人昨日就吩咐了套车,说是今朝一早要用车,然去哪里却不知道。”
赵令如又问,“婶娘呢?知道她出去么?”
“咱们少夫人,郡主还不知道。最是小心的。早起婢妾看着她穿戴齐整地往夫人屋里出来。”
赵令如稍稍宽了宽心,点了点头,“恁就好。”她这里话音才落,往老夫人园子打探消息的老姆急步进来,脸上满是惶急,赵令如一颗心又提了起来,问:“怎么了?”
恁老姆张了张嘴,又四顾一看,赵令如知其意,令屋内养娘都退了退出去,跟前只留了书秀。恁老姆才压低了声音道:“三郎在老夫人跟前狠告了二少夫人一状,说她在外私会优伶。起先老夫人还不大信,见大郎也都默认了。且三郎说的有鼻有眼的,还说因着一个伶人,把陈大官人都得罪了,这会子老夫人气得不行呢!”
赵令如腊白了脸色,呆怔着半晌没声气。
书秀亦急道:“三郎也太胡来了,他纵是恼着二少夫人,也不好这样诬赖呀!”
赵令如捂着胸口深吸了两口气,叫道:“平姐姐还在外头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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