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娘答应着随安弗等退去,身边的陆苰笑道:“你倒知道享福。”
端木芬斜了他一眼,迈步向湖边的桃花林缓缓行去,“难为你还是世家子弟,眼孔也太浅了。这叫甚么享福,在家时每逢春日,小姊妹们结伴出游,大抵如是。不过,硬要说享福也算,恁会子我怎么也不敢想有朝一日,能不出门就把春给游了。”
陆苰听罢一怔,旋即心头一涩。这些在她看来份外寻常的事情,自己却是从未有过。
自己幼年丧母,后来父亲续娶。看着他们夫妻和美,再想着自己娘亲的长吁短叹,心里怎能不怨。住在外祖父家,一心只想着要争气,替娘亲争气。精神全花费在读书习武上。
世人都赞陆家二公子,少年英才文武双全,谁又知道他背后付出了多少努力。
其后少年成名,大登科后小登科,说起来他并不大记得尤氏的容貌,只记得她是个端庄有礼,容貌德才俱佳的大家闺秀。自然也还记得,当时自己对她是有些痴迷的。
然而,再怎么样的痴迷,也抵不过少年的万丈雄心。所以,他丢下新婚娇妻,远赴西北战场。
弃身锋刃端,性命安可怀。父母且不顾,何言子与妻!
年少无知,以为这便是一个男子当有辉宏大气。然而战场几经生死,他渐渐明白,若不是为了家中的父母、妻子,恁般挣命又有甚么意义?
西羌劫掠,因为他们土地贫瘠,男人不出门用命抢,家中妻儿就要饿死。
大周将士死守不退,是因为身后是他们是所爱之人,以命换命,只求妻儿平安。
因尔,每每想起亡妻,以及自己未及来到世上孩儿,陆苰心底总是满怀愧意。
当日,安弗设计恁一夜,依着他的性子,给些钱打发了就是。但是,她有了孩子……
在这世上与自己血脉相通,且又亲近的人实在不多。再则自己已然失去了一个孩子,不想再失去一个了。
任由她掌管家务,也是看在女儿的面上。之后奉令回京,他所担心的也就是,女儿会受委屈,毕竟生母的出身实在是难堪。
好在继母待她不错,即便不受祖母喜欢,倒也没甚么委屈。其时,他觉着继母心有所图,才对自己示好。直至长房替自己议亲。
所有的人都盘算着利害纠葛,继母也是痛陈利害,然这些都不足以打动他的心。在战阵中历练出来的狠辣,远强于后宅的女人的弯弯肠子。
所以,他有自信不论是哪一个进门,在他手里都翻不出天来。选定端木芬,只是因为,大娘喜欢她。
而她对大娘的好,真心也好,假意也罢。有自己在,料她端木芬也玩不出花样来。
可越是相处,他越觉着自己先前的认知有偏差。不仅是对端木芬,就是继母。她不是老好人,甚至工于心计,可她对父亲、对侄女、对大娘却是真心实意的好。她的手段,全用在维护家人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害人之心。
不知不觉的,他开始把这里当家了。以前从未尝试过的感觉,渐渐的明晰起来。
譬如现下,陆苰回头看了眼歪靠在树下看书有女子,嘴角浅笑淡淡。桃花树下,一方毡布,一根钓杆,日头晴好,波光潋艳。
端木芬感觉到有人在瞧自己,一抬眸,正撞上陆苰深深的眸光,端木芬心头一跳,连忙避开,佯问道:“瞧甚么呢?鱼钓上来没有。”
陆苰突觉手上钓杆一沉,旁边的幼娘叫道:“有鱼上钓了,有鱼上钓了!”
端木芬丢了手里的书,两步赶至陆苰身边,盯着湖面,直催道:“快拉上来呀,别叫它跑了。”
“我不正收着么。”钓鱼这件事情,陆苰还真没做过。行军打战,叉鱼他倒是一把好手。
所以,端木芬催的越急,他越是手忙脚乱,好容易收上杆。守在钓勾下的幼娘傻眼了……
端木芬先是怔了怔,尔后撑不住地大笑起来,“钓了半天,居然是水草!”
陆苰脸青了又白,白了又青,叫道:“拿鱼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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