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儿凑上来,惊叹道:“哇,小龟真的醒了。它有……”掰着指头算了日子,可惜年纪小,算到三就过不去了。端木芬笑道:“它有五个月没吃喝过了。”
“哇,好厉害!”大姐儿从缸里抓出另一只龟,“大娘一顿不吃,就会饿了。”
陆苰看着妻女,笑叹道:“真没想着,这对龟倒叫你养活了。恁久没见,还以为早就死了。”
端木芬横了他一眼,将龟放回缸里,起身道:“乌龟要冬眠,你不知道啊!”
陆苰失笑,“我真不知道。”
端木芬摇首叹道:“所谓本体不勤,五谷不分。大概如是了。”
青禾替陆苰辩道:“二官人长在侯府,念书习武都不得工夫了,哪里还关心这些不相干的事。”
端木芬无言可驳,只好瞪眼道:“小娘皮,舵倒摆的快!”又斜睨着陆苰,“你不是帮我搬家么,搬呀。”
陆苰二话不说,单手就提起缸来,迈步而去,端木芬和大姐儿追在后头,一直嚷,“小心,别摔着龟呀!”进了东厢,陆苰停下步子,回身问端木芬,“搁哪里?”
端木芬却笑弯了眼,眉梢眼角都是坏坏的得意,“我适才忘了说,这缸子要先先拿出去洗一洗。”
陆苰瞅着半晌,忽地咧嘴一笑,“你觉着这小小一个缸,就能为难着我?你未免也太小看你夫君了。”说着,轻轻松松地提了缸出门。
端木芬却呆愣在原地,陆苰在她心里,一直是个带着天际孤星般寂廖、冷漠的男子。即便成亲以来,他待自己越发的温柔体贴,可心底对他多少存着些戒备,实在是看多了他的铁血无情。
可适才的笑脸,也许是因着晌午阳光正好,竟一下暖进了心底。
陆苰走了两步,发现端木芬没跟上来,停下脚回身问道:“怎么了?”
端木芬捂着突突直跳的胸口,深吸了口气,才转身嗔道:“人人都赞赞陆家二郎,沉稳老练,依我看毛躁的很。”边说边上前从缸里拿出小龟,“只是洗缸,龟也带去做甚么,跑了呢?”说着交到幼娘手上,“去,让它们暂住在二郎的大笔洗里。”
陆苰扯了扯嘴角,“我恁笔洗可是柴窑的,价值千金啊!”
“恁有甚么的!”端木芬歪着脑袋,“让它们住一住就不值钱了么?”看见陆苰的锐利的眉梢跳了两跳,端木芬得意地牵着女儿昂首阔步,丢下句,“我去叫人备船,等会你替它们钓几条鱼上来开鲜。”
大姐儿仰着脑袋,“娘亲,等会咱们要坐船玩么?”
端木芬拧了拧女儿苹果似的脸蛋,“是啊,咱们等去帮小龟钓些小鱼儿来。对了,园子时的桃花也开了,等会儿和娘亲一起去扫花瓣,晒干了做香囊好不好。”
大姐儿清脆欢快的“好”字传来时,陆苰的嘴角浮起抹温柔爱溺的笑,这样的日子,原来的自己做梦都不敢想!
三月的京城,本就渐渐回暖了。尤其是晌午时分,日头当空即便是泛舟游湖,也不觉着冷,轻微的湖风反倒拂去一些燥意。
一家三口乘一艘小画舫,泊在水弯处,岸边的桃花映红了人面。陆苰坐在船头,手持一根钓杆。端木芬时不时地过来问一声,“怎样,有鱼上钓了么?”
陆苰无奈笑道:“钓鱼须静心,哪有你这么急躁的。似你这般晃来晃去,鱼都给你吓跑了。”
端木芬哼了声,知道他说的有理,却强词夺理道:“你自己钓不到就钓不到,怎么又怪到我头上来了!”
陆苰知道她是在画舫上呆得无趣,偏就是不开口说回去,“你只进去再和大娘玩一会翻花绳,我再钓不到,你再怨我不迟。”
端木芬现下莫提多后悔了,早知道就不该兴起这坐船游湖的念头。起先泛舟随流一家人吃吃喝喝的,还蛮有意思,可这会在这水弯停了怕一小半个时辰了。纵然是对面桃花艳盛,可看久了也无趣。
若是给她一本书呢,她还坐的住。偏偏的又没有带,再则就是带了也看不成,大姐儿早就嘀咕着要回去了。因陆苰在,她不敢大声吵,只缠着端木芬撒娇。
端木芬知道陆苰肯定是听了去的,故意装不知道,不就是想等自己开口么,他好乐得取笑么!因此端木芬也咬着牙不开口,只哄女儿,“等阿爹钓着了鱼就回。”
可是也不知是不是陆苰故意和自己做对,时间哗哗地流走,他硬是一条鱼都没钓上来。看着女儿委屈嘟起的小嘴,还有旋然欲泣的眸子,再想着这会可是过了女儿午睡的时候了。一咬牙,道:“算了算了,回去吧,大娘还得歇午呢。”
陆苰连忙收了钓杆,嗔道:“你怎么不早说。”
端木芬咬牙,眉梢处抖也两抖。
画舫靠了岸,大姐儿已迷糊的走不得路了,还是陆苰抱着她上了岸,安弗并乳娘早等侯着了。
眼瞅着他们一家三口相携而来,安弗只觉着心头一阵阵发冷。又怕叫陆苰看出了痕迹,垂首低眉掩去眸底的忿恨。
陆苰将女儿交给了乳娘,回首问端木芬,“你是要回去呢?还是再逛逛?”
端木芬还不及开口,安弗已笑道:“难得有这工夫,官人和夫人逛逛再家去吧。”
依着端木芬自是要跟着女儿回去,可现下人亲娘就在眼前。一来呢,也让人母女处处。二么,人亲娘还能不及自己小心么。点了点头,吩咐幼娘,“去把屋里的厚毡布拿来,再备一提盒酒食,再把我看了一半的书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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