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我住嘴!”娇腻的嗓音怒斥道:“陆将军与咱们无亲无故的,能给咱们一个歇脚的地方,已然是天大的恩情了。侯府里人多事杂,你还当在是自己家里么?甚么事都由着性子来。你要是敢外头敢胡乱说,给我惹是生非我可饶不了你!”
府里诸人捧高踩低恁是常情,当初端木芬初进府时,也一样受人冷眼。她还有姑母照料呢。岳安琴与陆家无亲无故,这些日子自己夫妻两个,纵有是无意,到底是些冷待了她一些。院子里上下人等,保不起就势利眼起来。
陆苰越想面上的神色越是难看,只怕吓着了岳安琴,缓了缓脸上的怒色,挑帘进屋,温言关切,“安琴,二哥这些日子忙,你在这里可住的还惯。”
这屋子小陆苰进屋一转眼,就瞧见歪在花槅子里软榻上的岳安琴,晌午的阳光透过窗户洒了她一身。小小的瓜子脸仿若羊脂玉雕成的一般,一双水汪汪的大眼晴,带着股天真,更是勾魂摄魄。她见陆苰进门,吃了一惊,忙从榻上起来,敛衽一礼,“二哥好。”
陆苰的眸子在屋子转了一圈,果然只就她主仆二人,脸色登时阴沉了几分,却又怕吓着这个娇怯怯地小女娘,强压下心中不悦。又瞅了她的脸色,苍白憔悴,眸底下还有一圈乌青,叹了声,扶她坐下,“你怎么反倒比在西北时脸色还难看了。是不是吃不惯这里的东西,想吃甚么只管中小厨房做。”
枝南抢在岳安琴开口之前哼了声,“咱们哪里敢吩咐厨房里的姆姆……”
“枝南!”岳安琴厉声喝住自己的小养娘,才转向陆苰道:“多谢二哥哥关心,安琴一切都好。二嫂子前几日还给安琴送了一件银狐的袄子来。至于脸色……”她抬手抚抚自己的面颊,黯了眸色,语声哽咽了起来,“安琴第一次离开西北,阿爹又不在身边,难有些伤心想家。”她稍侧开了头,拿了方帕子抹泪。
安弗看着她主仆两一唱一和,微微蹙起了眉头。陆苰是甚么人,这种低劣的手段,怎能瞒得过他的眼睛。自己不过是让她稍稍在面前示个弱,怎想到她竟会使得恁么过份。
过犹不及,倘或陆苰心里稍有一丝动疑,恁么再做甚么都是枉然了。
安弗忧心地看向陆苰,然而这一回她却估量错了。
在陆苰眼里,岳安琴还只个孩子。若一定要加个前缀,恁么她就是个懂事乖巧的孩子。尽管陆苰对女人的小花招了然于胸,却不会对一个孩子的可怜和眼泪,生出半点疑心来。
相反,他心里倒是更添了几分愧疚。
“真是个傻孩子,和你说这里跟家里一样。想吃甚么、玩甚么只管开口。这些日子你嫂子事忙,你和平姐姐、安弗说也是一样的。”
安弗逮着机会赶紧道:“是啊,小娘子没事就和婢妾说话去,左右婢妾也没甚么事。咱们都是西北来的,一处说说话也好解解乡愁,小娘子成天闷在这小院里,没病也要闷出病来。”她端起药碗,送到安琴手上,吩咐跟来的小养娘,“去我屋里取些蜜饯果子来给小娘子送药。再拿一小瓶子椴树蜜来。”尔后又向岳安琴道:“小娘子赶紧养好身子,再过些日子芙蓉苑的牡丹就开了。虽不及安阳的好,却也是大梁一道风景。介时婢妾陪小娘子逛逛去,正好散散心。”
“是啊。”陆苰冷眼瞥地安弗,柔声向岳安琴道:“你养好身子要紧,不然倘或真的做出大病来,我和你嫂子心里怎么过意的去。”
岳安琴接过安弗递过来的药碗,低垂下水汪汪的眸子,露出一弯白腻的粉颈,“二哥哥言重了。我何尝是病了。不过是有些不服京城的水土,过了日子自然就好了。二嫂子这些天天忙着不着家,何必又为了这点子小事去烦她。”说着又嗔安弗,“姐儿也是的,我再三说不了要去惊了人,怎么还惊动了二哥。”
“你这话就不是了。”陆苰道:“你嫂子再三和你说了不要见外,有甚么事、短甚么使的,都开口说去。你嫂子身子也不好,你样样肯开口,她也少操些心。你只管这样见外,反倒叫你嫂子挂心了。”
岳安琴瞬时红了眼圈,“安琴知道了,再不敢了。”
陆苰一叹,“我不是怪你的意思,只是想你放宽些心,这里和家里一样的。”
岳安琴温驯乖巧地点了点头,陆苰见她用了药,正待要离开,恰好几个老姆、养娘挨了进门,陆苰见着她们,脸色一沉,“小娘子病着,你们不在跟前服侍,都哪里躲懒去了。”冷声一笑,“你们是打量着这些日子,我少夫人事忙,所以没空收拾你们么!”说着,扬声厉喝,“来呀,把这几个眼里没人的东西绑出角门去打廿板子……”
诸人吓得脸色腊白,忙不迭地跪了下来,还不及求饶,岳安琴猛站了起来,眸含珠泪地拉着陆苰的胳膊,“是我身子不适图清静,才打发她们出去的。二哥哥若要责罚。我心里怎过意的去。几位姆姆、姐儿都是二嫂子和婶娘谴来的。因着我身子不好,累得她们夜里都不敢睡实了。要水要药的,份外上心。我心里已是很过意不去了,二哥哥还这样不问情由的就要责罚,我……”说着,便捂了嘴侧过身去细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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