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以来，天气时暖时凉，老夫人身上本有些不好，且时候尚早还在床上未曾起身，听得养娘报禀，只让养娘传了两句客套话，送一份表礼，并未相见。之后，端木芬又领她往东院去，傅翕芳病在床上，哪里有神气见她，也只是送了一副银锞子，并一副尺头就罢。
倒是在赵令如院子里坐了一会，到辰末才回来。
岳安琴早起一口吃的都没用，又在赵令如院里吃了两口浓茶，这会子饥火烧心，头都有些晕了。
她自己带来的小养娘枝南，忙着端上粥点，一面又愤愤道：“待到晚上将军回来，小娘子可该说一说。哪有这样的！”
岳安琴冷声一笑，小手攥成拳头，“你留心听着前头的动静，看将军一回来，就来报我。”
她原本是想在陆苰面前装个病，也好往端木芬身上泼泼脏水。谁曾想陆苰一回来，就被陆渊叫了去。再回来天已近三更。？？待要往前边去，守门的老姆道：“官人累了一日，好容易才歇下。明朝还有应酬呢，小娘子没纵是有甚么事，明朝和夫人说一样的。”
之后连着几日，陆苰夫妻两个不是出门赴宴，就是家里请客摆酒，莫说陆苰了，连端木芬岳安琴都见不着。只好自己在屋里生闷气。
再说陆苰夫妻两个，连日赴宴也确实劳累，能推得都推了。偏这一日旬阳王府差人来下贴子，一来是不好推辞，二来么也还算是自家人，三来，听赵令及已应了去，自己若不过去倒是不好。况且都是相熟的，端木芬也能随便些，不用大过拘礼。因此次日用过朝饭，陆苰兄弟三个一辆车，她姊妹两个共一车，便往旬阳王府而来。
赵令及比着他们早动，因而陆家兄弟三人一进了府门，就被冉襄、赵令及让去紫寰殿偏殿听戏。陆萱则道：“知道你们喜静，我在园子的桃花渡恁里摆小小一席，咱们好好说说话去。”
赵令如问道：“我听得说前些日子小翁主掉池子里去了？如今怎样呢？”
“唉……”陆萱叹道：“到今目仍是高热不退，几个御医天天守着用药。本来郡王早就想请一请了，就因着这事才延误了。且又不知是哪个嘴快的学给阿姊，她本就病着，听了这消息险些没背过气去。”
陆萱引着二人一面往后园行去，一面叹道。
她前些日子才从元妙观回来，然听她说话的语气，俨然是当家人。赵令如和端木芬悄悄地换了个眼神，心下暗道，“撵她去元妙观，果然是出戏。就不知是谁的主意！”
“既然咱们来了，也该去看看王妃才好。”堪堪含元殿后过去，赵令如忽地说道，陆萱愣了一愣，为难道：“这，阿姊病的利害，只怕……”
“都是自姊妹，又怕甚么。”赵令如一边说，一边就往折身往后殿门行去。
赵夫人也道：“是呢，我本待过来瞧瞧，只怕王妃病着没精神，扰了她静养，所以罢了。今朝即来，总该瞧瞧才是。”
她姑嫂二人一唱一合，陆萱只好跟了过去。端木芬落后边，暗自一叹——令如也是的，就是去看了又如何，难道她一眼就能看出甚么端倪来！就算看出来了，又怎么样呢？
三月的春光最是明媚，众人一路行来，王府里柳丝吐翠，花香醉人。然一进了含元殿，端木芬不禁打了个颤，展目一瞧，原来是殿内门窗紧闭还挂着厚厚的棉帘子，阳光进不来，殿内又暗又冷。兼之殿内人等个个黑沉着脸，又有浓浓的药味混着熏香，味道怪异至极。
“阿姊病的厉害，御医说最怕受了风，所以都不敢开窗子。”陆萱悄声解释着领三人进了内寝，徐贞守在床前，听得脚步声立起身，见是陆萱一行人，正待要行礼，已被陆萱止了。她又向床上扶了陆茜起身，“阿姊，令如、二嫂子和赵大嫂子看你来了。”
眼瞅着帐内坐一架骷髅，屋里光线又昏暗，端木芬险些惊呼出声。就是赵令如姑嫂两个也大吃一惊，当日在宫中见她，人虽削瘦，却还至于此。不过小半个月的光景怎么就瘦脱了形呢！
陆茜隐隐约约地听见有人看来自己，却没力气就话，一只手稍抬了抬，陆萱向三人道：“阿姊让你们坐。”
“谢王妃。”端木芬敛了心中惊骇，与赵夫人在旁落坐。
赵令如却往床边坐下，“这些御医真是一点用都没有，用了这么久的药，竟是一点都不见效么！改日我进宫，可要好好地和皇后娘娘说，让她再换几个来瞧。”
陆茜软软地靠在陆萱身上，动了动嘴想说甚么，却虚弱地说不出话来。
陆萱垂泪道：“且罢了，太医院的御医咱们都换了个遍，院令和院正会诊也诊不出个原故。本待说请老先生过来瞧瞧，便又不在就里。”
陆茜话虽说不出话，手指拍了拍陆萱的手背，以示宽慰。
端木芬坐的远没有看见，可赵令如就在身边，看在眼里心下不免可怜起陆茜来了。
虽说自己也不知原诿，可她这怪病多半是陆萱捣的鬼。可叹她大限将至，还认陆萱是个好人。
“娘娘，粥点准备好了。”宫婢端了个小小的托盘上来，悄声禀道。
陆萱道：“端过来。”
宫婢应了声，搁在小方几上，徐贞端了送至床榻。
陆萱的胳膊绕过陆茜，接过粥碗，徐贞挟了点小菜放在勺中，陆萱送至陆茜嘴边，柔声劝道：“阿姊多少吃一些吧。”
陆茜无力地咳一两声，侧转了头。陆萱落下泪来，“你这身子正该保养才好，总是不吃东西怎么成呢！”
徐贞也劝，“娘娘，侧妃娘娘为了娘娘能吃下一点子东西，头发都要愁白了，这是她特地吩咐厨房做的。是娘娘极爱吃的野菜，也是侧妃娘娘亲自往园子采的，娘娘纵是没有胃口，看在侧妃娘娘的用心上也用一些才是。”
陆茜感激地望向陆萱，眸中带泪，勉强张了嘴，然也不过只吃了两口，就推开了。陆茜叫人拿了药上来，亲自喂她用了大半，药碗还没搁下，忽进来一个姆姆，急步行至床前，扑通一声跪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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