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八道!”陆涧拍案而起,怒声道:“先前的事我不清楚,我也不来瞎说。只说旧年,西北的军饷,比他还少了一成。然赵令及率万余将士,便抵住了鞑靼的南侵的脚步。还有西北军,西羌奇袭,众将士城破身死,也不见有人弃城。傅荣他临阵脱逃,酿成漠北屠城惨剧。替他叫屈的人,抹着良心想一想,就不怕半夜冤魂入梦么!”
“是是是。”陈有壬应之不迭,“先生莫动气。恁些人先生还不知道,只论私交,哪里管甚么公道。我父亲也为这事气的不行,天天在家里拍桌子骂人!”
陆涧眸带悲凄,哀声叹道:“也是漠北该有此一劫,若是周侯爷戍守,哪里能有这样的事情。只可怜赵老将军因他之故,以身殉国,吾朝又少一根擎天之柱。”
“赵老将军虽然殉国,也还有世兄在。”陈有壬道:“学生可是听说,西北军民称世兄为‘西北战狼’与小赵将军齐名。如今他已赶去西北,早晚能替老将军报得大仇!”
提起儿子,陆涧眸光软了一软,轻呷了口琥珀似的玉液。面上带了忧心——一去十数日,还没有半点消息回来,武死战本是天经地意,然为人父者,总是希望儿子平安凯旋。
他这付神情,陈有壬看在眼里,心头大石落了地。
连日来,因着傅荣的事,陈道三迟疑不定,今日大朝,虽说满朝文武皆议处死,可是陆渊却没大做声。
陈道三倒不是忌惮陆家,只是不想因着区区一个傅荣,两家稍稍和缓的关系,再生嫌隙。因此谴了儿子从陆涧处探探口风。
陆涧的念头故不足影响陆渊,可是连他都能看明白的道理,陆渊又岂会不知?傅荣于陆家而言,不过是根鸡胁,想陆渊精明一世,又岂会为了他于满朝大臣为敌!
再则,陆苰羽翼渐成,陆渊就算不放兄弟在眼里,这个侄儿他总要顾忌三分的。
而在朝中欲置傅荣于死地,大有人在。陈家在旁边扇扇火就好,何必争着出头。
当下,陈有壬一笑,岔开了话,“好容易和先生吃酒谈天,何苦说这些烦心的事。来来来,先生尝尝这个点心。”陈有壬挟了个做成鲜桃的糕点到陆涧的小碟子里,“这个看着和咱们的寿桃一样,里边包的却不是芝麻、桂花糖,而是胡人的一种乳油,他们称作‘忌廉’。先生尝尝合不合胃口。”
陆涧虽还因先前的话隐约地有些怒气,然陈有壬换了话头,他也不好再多说甚么。谢着接下糕点,猛然间眸角余光扫到窗外一个熟悉的人影,进了紫云楼后院的小门。
他眼睛不大好使,可嫡亲兄长的身形却还是认得的——纵是他用斗蓬裹的一丝不露。
兄长出门逛逛,原也不算甚么稀奇事,却为何要鬼鬼祟祟?更奇怪的是,迎他进门的竟是舒家的小厮。
照说,陆涧是看不清人的,偏偏这个小厮就是旧年抬舒阙来府,状告陆苰的恁个。若说他一如寻常也就罢,偏又是个长短腿,走路略有些拐。陆涧看不清模样,可恁个动作却是不会看错的。
陈有壬这边的窗子是关着的,见陆涧只盯着窗外看,陈有壬一面问,“先生看甚么呢?”一面推开了窗子。
陆涧一笑,“我是看他院里红梅开得艳,真如火如涂。”
陈有壬心里陆涧是个梗直到有些傻气的书呆子,听他这么说也就当了真,“先生喜欢时,等会叫小厮折一大枝带回去。”
“这倒不用。主人家好容易种出这样的花来,你也折我也折的,这后院岂不要成秃子了。”
笑言未了,小厮又端了各样新奇的吃食上来,二人推杯换盏,谈讲些诗词文章,倒也融洽。然他心里有事,不便时刻留心底下的情形,果然过不得一个时辰,陆涧裹着斗蓬从后门出来,登车而去。
然过了半晌也不舒家有人出来,陆涧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眼,也不丢开了。到得末牌时分,二人下得楼下,陈有壬会了酒账出门,顶头就见一辆朱红的马车从眼前驰过。
陆涧是看不清,只听陈有壬冷笑:“舒阙恁厮不过阉竖之后,倒逞的跟天皇贵胄一般,竟于闹市纵马,真真是招摇跋扈!”
陆涧听得一个“舒”字,验色登时有些发灰,稍怔了一怔,问道:“适才过去的竟是舒家的马车么?”
陈有壬忿忿道:“满京城里,除了他还有谁这般跋扈!”
听得陈有壬的肯定,陆涧的脸色越显惊疑——兄长几时又与舒家搭上了?两家不是一直不睦的么?
最最要紧的是,陆家勋阀世族,岂能和阉竖之辈搅在一起。他越想越堂之觉着,自己理当好生劝谏劝谏兄长,当下匆匆辞别了陈壬,急急往家里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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