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芬听了赵令如的话,蹙眉忖度了会,担忧道:“这怕是不妥吧,他们兄弟还罢了。然大爷和姑爹,到底是长辈,咱们一声招呼都不打……”
赵令如格格笑道:“你也先算算人,再愁不迟呀。统共廿四个人,还要除年六个,只余十八人。外头书房一天十二个时辰不脱人的,轮班值守每一班都有四个小厮,一处就要十二个人。这点子人也就够换三郎一处,哪里还顾得老爷和二叔。”
端木芬想了想,道:“要换,他们兄弟两个一起换。一边九个也够了。书房里恁些小厮,你也知道同声共气的,还真拿不住错处。这一回,看他们是不是能共同进退。”
赵令如歪着身子,直盯着端木芬的笑眸,嗤声道:“人人都道二少夫人心慈仁厚,性情和顺。依我看啊……”赵令如眸光一转,晃头念道:“掩袖工谗,近狎邪僻。加以虺蜴为心,豺狼成性。人神之所同嫉,天地之所不容……“
她还在念,端木芬手越过案几去拧她的嘴,“你就是这样念的书。好好的一篇文章叫你改成甚么鬼样了。我可没恁个本事与前代的则天大圣皇帝相提并论。”说着,佯做恼态,将身一扭不再搭理赵令如。
“瞧瞧!”赵令如手指着她,向众人笑道:“不过一句玩笑,还真恼了。是我的不是了。好嫂子你容我一回吧。”一面说,一面去扯端木芬的袖子。
端木芬禁不住“嗤”地一声笑出来,“你惯会打趣我。这里商量正经事呢,也这个样子。不怕温姆姆笑话。”
温老姆笑道:“老奴看郡主这样,心里倒高兴。若成日家连个玩笑的人都没有,该有多憋的慌。”
一言未了,赵令如冷眸斜扫了过去,温老姆惊觉失言,慌忙低头下来。
即便是在端木芬面前,她也不想表露出太多的委屈与伤心。因为她不需要旁人怜悯同情,就算亲密如端木芬,她也不需要。
端木芬亦深知她骄傲的秉性,从来不肯失礼人前。不论心里装了多少委屈,都是云淡风轻,或是成竹在胸的样子。让人看着心疼,却又无能为力。
“人还外边候着呢,你有甚么话要吩咐,赶紧说。没的叫人瞎等。”
赵令如敛了面上的怒容,传小厮至廊下训话,将适才与端木芬商量的事说给他们——若是没有信心考出去,不考也行,往外书房当差。
这些小厮多是二门外的,家里虽有些过活。却都没甚么体面,所以才谋不上差使。至于念书,恁是家里大人怕他们在外淘气,寻一处地方给他们关脚,并不指望他们如何出息。
听得赵令如的话,当时就有五人不考了。往外书房当差,恁可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好事。
赵令如和端木芬两个原只是恁么一说,没料着还真有人就不考了。二人互觑了一眼,赵令如道:“我丑话说在前头。三年后,仍会有这样的考核,介时自然也有考不过的。到时候你们若想保住位置,也是要考的。若考不过,仍旧回家去的。”
退出考核的五个小厮,都有十六、七岁了,素日书念的马虎,头一场能考过全凭运气和一些小聪明。再继续考下去,全无胜算不说。退一步说,就是出了籍也未必能考中科举。
与其走一条前途难料的路,不如挑一条现成的。即便三年后要考核,至少先混这三年舒服。再则他们这年纪,差不多都要议亲了,真能在外书房当差,亲事也会容易许多。
况且三年的时间能发生的事多了去,后事谁都难说。
当下五人跪下磕头道:“郡主、少夫人赏了这样大的恩典,已是小的们几世修来的福气,三年后小的们就是讨饭去,恁都是自己不争气。”
赵令如笑了出声,“书虽念的一般,说话倒是有条理。好吧,依了你们。不过,天底下也没有白拣的好事。二哥和三郎外书房里,并没有空位置,你们想要占一席之地,就得自己去争。”
小厮面面相觑,不知所以,赵令如已令道:“温姆姆、齐嫂子领他们下去,告诉他们怎么办差!”
“是。”二人应声,领着小厮们退下。
陆萱生辰,除了陆茜一早谴人送了寿饼、寿面来,陆萱也着人回来给长辈磕头。所以老夫人后院的小花厅里摆了一台小戏,一则老夫人是
想热闹热闹,二来叫外人看着,也显得陆家看重这个庶女。
傅翕芳身为嫡母,自是一步都不好走开的,只坐到散场方回。其时,天色已暗各处皆已掌灯,傅翕芳一手搭在小养娘肩上,一手揉着眉心,嘴里叹道:“真真儿是老了,早年陪着看三两的戏都不觉着乏,现下才半日多的光景,就头疼的不行了。”
史老姆提着灯笼跟在旁边,“提起看戏,老奴倒想起先前来了。恁会子咱们还在家里,太翁七十大寿,家里连排了九天大戏,恁才真是热闹呢。”
傅翕芳笑道:“人家说,临时前容易想起早年的事。你这好好的怎么提起恁远的事了。”
史老姆叹息道:“说起来多少年前的事。可每每想起来,总觉着就是昨日的事情一样。奴婢还记得老爷恁会刚袭了爵,只好十八九的年纪,也来咱们府上拜寿,被一帮人拉着灌酒,夫人心慈,巴巴地备了醒酒汤,着奴婢悄悄送去。到底被几个小娘子撞破,好一阵取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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