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傅翕芳叹息道:“恁会才刚定了亲,我也才十六。一眨眼,都一辈子了。”一声叹息未了,一滴眼泪夺眶而出,傅翕芳赶紧抹了,又笑斥史老姆,“好好的,提这些做甚么。”
“这些日子老奴一直在收拾舅老爷送来的旧箱笼,见了许多当年的旧物,这才想了起来。”
傅翕芳嘴角露了抹苦笑,“东西收的再好又有甚么用,人早就不是当初的人了。”
当年的自己亦曾如岳代兰一般哭过、闹过、争过。为自己的真心叫屈不平,怨恨丈夫身边的每一个女子,不择手段的铲除她们。
可渐渐地她发现,这一场战斗,自己永远不会赢!
因为她拦不住新人进门。自己敌人也并非恁些明媚鲜艳的女子,而是枕边人。偏偏她无可奈何,因为这一场婚姻,从来无关情爱。
不过是两个渐渐势弱家族的联合,只有自己傻傻地揣着美梦,以为得遇良人。
于是她开始恨身边所有一切,而恨到了极致,心便会成灰。
她还记得自己替丈夫迎娶的头一个侧室,恁是个羽林军五品校尉的庶妹,姓刘,闺名一个嫣字。刚过了十六岁生辰,正是花样的年纪,性情腼腆见了生人都会脸红。
恁会周得韬在漠北正和鞑靼僵持,急需增援。陆渊一时又挑不出可信的人,驰援漠北。正好刘嫣兄长想谋个出身,二人一拍即合。
八抬大轿,六十四箱聘礼,近百余桌酒宴,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一手操持的。京城上下,谁不夸赞自己贤良。傅翕芳心里却明白,所有的盛大的都只是做给人看的。
刘嫣也好,自己也罢。不过这一场繁华中的木偶。
不上一年,刘嫣的兄长战死疆场。刘嫣的尊荣恩宠亦随之而去。没多久,她便病的起不了身,延医用药,却不想打下个成形的男胎。当晚她便就在房中自缢身亡了。
恁时,距她十七岁生辰,还有一个月零五天。
忽起忽落,忽兴忽败,忽悲忽喜,却一年的光景都不到。而自己绝不能成了闪烁一时的灿烂烟花——傅翕芳暗暗起誓。
“夫人,你可帮帮奴婢吧。”
脚下的哀嚎,将傅翕芳从冰冷的回忆里拉回了神,低头看去,原来是汤贵媳妇,伏在地上呜咽悲泣。
傅翕芳冷笑一声,从汤氏面前走过,“你可是眼瞅着要享福的,又求我甚么。”
“夫人,奴婢知错了。求夫人饶过这一遭吧。”汤氏膝行至正房门口,又不敢进门,只在外头哭求,“原是奴婢糊涂,打错了主意,求夫人看在往年的情份上……”
“你还有脸提往年的情份!”史老姆厉声喝断,“恁会你怎么不念往年的情份,告诉夫人一声?好歹有个准备……”
“罢了。”傅翕芳在里边道:“叫她进来说话吧,不然人家瞅着像甚么样!”
汤氏谢恩不迭,手脚并用爬了进屋,又磕头道:“奴婢知错了,还请夫人责罚。”
傅翕芳拦过宝音奉来的茶盅,捂在手里,眸不稍抬,只淡淡道:“不用讲这些虚的,你只说有甚么事吧。”
汤氏抹去泪,止了呜咽,细细的将事情本末道来。
她外甥原是在陆蒙外书房当差,也曾念过书,当日她听得消息一则赶着叫外甥报名,二么就往温、齐等人家里送礼打招呼。诸人应的都好,她满以为事情十拿九稳,谁知她外甥头一轮就被删了下来。
她去找人理论,诸人反道:“姆姆可不敢这么说,恁大的事,都是郡主和二少夫人亲自过问的,咱们不过跑跑腿,哪里敢拿主意,也轮不着咱们拿主意。当日不过嘴上客套,称赞两句,姆姆怎么还当了真。就好比家里小倌儿周岁,客人不都捡好话说。总没见讨饭了,上门质问当日宾客的道理!”
一席话说的汤氏哑口无言,她本待做罢,当自己晦气,下回重考就是了。
不曾想,今朝晌午后越性的还将她外甥从外书房撵了出来!她妹子一家哭着上门,汤氏倒也学乖了,不去和温、齐等人对口对舌,只往东
院来求傅翕芳。
偏傅翕芳陪在正院里未回,诸人见郡王府的内侍来来去去,也都不敢替她回话去,直等到这会,才算是等到了傅翕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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