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底人说，你免恁些养娘老姆的板子，连安弗也没有多问，以至于乔氏叫起撞天的屈来。”
午错时候，赵令如过来看视小倌儿，顺带着闲聊。
“小倌儿尚还病着，正要人服侍照顾，我把人都打了，谁帮我照顾！所以免了板子。至于安弗……”端木芬叹声道：“我又有甚么法子？连罗家都不知道滴水莲是大毒。何况安弗还是从他恁里听来的名。纵是疑心，无凭无证的又能怎样？倒不如且过去，往后留心就是了。”
赵令如点头道：“我就和你说要提防着。你总不听，好在没出大事，不然你悔之不及。”
端木芬叹道：“我原想着，我真心相待。人心都是肉长的，时日久了自然知道我的心。哪里曾望出这样的事情。”
赵令如只是冷笑，“亏你在这府里住了一年多两年，竟还这样的痴心傻意。真心相待？就拿咱们几个来说，我何尝不是真心，三郎何尝不是真心？又宜又何尝不是真心？恁又怎样？真真儿是你性子仁弱。换作是我早想法子撵出去，还容她到现在！你也不想一想，她在西北时当家理事撑的跟夫人似的。如今被夺了权不说，还成了奴婢，女儿又不在身边，心里能不怨？也就你信她恁副贤良模样。”
“好了好了，我知错了。往后留心就是了。你也莫排喧我了。我倒有件正经事要和你商量。本待过两日再说，既然你过来了，顺带说给你。”
赵令如眸子一斜，问：“甚么事？”
端木芬便将罗家所托之事告诉给赵令如，还不等她说完，赵令如失声笑了，搬了她的脑袋道：“我倒瞧瞧，你的脑子是怎么长的。出了这样的事，不与他们为难就是恩典了。还要放他家小子出籍，真是千古未闻的奇事。”
端木芬推开赵令如的手，嗔道：“你也听我把话说完，再笑不迟！这些日子，我心里约摸一估，咱们家里人口少说四五百。差使就恁几个。多少人白闲着没事做。为了谋一份差使，送礼的、受贿的，甚么人没有，甚么事不出？一份差使，明明一个人办得，只因管事的收着别人好处，偏安排两个、三个人来。人一多，临期推诿，差使反办不好了。我心里早就盘算着，怎么着想个法子，把家里这些人安排个去处。正好罗家来讨恩典。我便想，家里这些小厮有念书的，也有在外头学着做买卖的，甚么人没有？越性的咱们也学着朝廷，每几年考核一回，实在是有一技之长的，就放出去，即是咱们的恩典，府里了好少些人口。”
赵令如沉吟了半晌，“这念头好是好，只有几点不妥。你也说为了点差使，他们就争破了头，再有这样的恩典，还不要打了起来。恁些管事越发要拿来当摇钱树了。白费了咱们的心不说，反倒添乱。此其一。再一件，人若都放了出去也不成。可不放，又是咱们信口胡说。反为不美。三则，文字上还罢了，其他的又请谁来考较？”
“你说的这几样，我都虑着了。但凡到了考童生年纪的小厮，都能参加考核，底下人也就没的争了。名额再定死，且把在咱们手里。底下管事纵是要收礼，也是有限。至于说考核更容易了，咱们府里恁么些管事，随便挑几个，还怕考较不出几个小厮来。若说怕他们存了私心，咱们只临时再挑选、安排就完了。况且说了，朝庭里科考尚且还有徇私舞弊之处，何况咱们。”
赵令如歪头笑着打量她，道：“既然你已想的这样明白通透，又何必来和我说。”
“这样大的事情，我不托借你的名头，怎么敢办！拉捎上你我即得底下人颂扬。就是老夫人、大伯娘问起来，也不与我相干的。”
赵令如纤指往她脑门一戳，“我就知道你心里盘算我！”
“咱们姊妹一场。”端木芬翻了个白眼，佯嗔道：“就是我狐假虎威一下又如何呢？与你又是有好处的。显见的往日你说话都是哄我的。”说着，将身一扭，转了头不理赵令如。
“瞧瞧！”赵令如手指着她，向花槅子外的养娘等笑道：“原先未出阁时，她倒是谨小慎微，为人和顺。怎地成了亲，做了当家夫人反倒越发娇纵起，一句不对就着恼，还给人脸色看。也不知是谁惯的她这样！”
青禾本是坐在榻上，向玉容学条打梅花络子，听了这话，伸脖子道：“还能是谁，不就是咱们二郎，护她护的甚么似的，看她稍皱一皱眉头，就要拿底下人问罪的！”
“青禾这话是了。可该是怨二哥哥，没见过他这般的，拿媳妇当眼珠似的护着。”
端木芬啐了青禾一口，“还说我呢。你倒是信口胡诌，都是我惯的你。”又打赵令如，“头一件你是做姊姊的，原该担待我。二来，论起来我总是二嫂子，你也不该这样拿我取笑。”
赵令如越发掩嘴笑了起来，“真真是急了，连嫂子的身份都端了起来。罢了罢了，原是我不懂事，冲撞了嫂子，还请嫂子多见谅。”说着，便福身下去。
惹得一屋子人“格格”直笑，端木芬笑啐了一口，又拉她回榻上坐下，“说回正经的，这事总要赶在年前做出来才好。人选上，我头一个指温大哥，不为别的，至少新来的和府里没大相干，谁也不认得，处事上自然公允。”
“这么说起来。”赵令如也正色道：“我也不假惺惺地辞让，就令他为正。只他一个未免孤单了，到底人不熟，办事怕不顺。我看余家大哥也是好的，人品厚重老实，且又是府里几辈子人，上上下下都熟悉，给温大哥做个副手再好没有了。至于底下办差的，让他们拟个名单来，咱们挑选着看。”
不想又见端木芬咬唇思忖地犯难起来，赵令如不免问道：“怎么？哪里不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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