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弗惊了一跳,定睛看时,却是罗娘子。
安弗心里不免有些厌烦起来,自收了她家几盆子滴水莲,她就阴魂不散,只磨着自己向端木芬讨情,放她儿子出籍。乔菊生在里边住着,轻易不出来,她寻不着,便专在路上等自己。
“我的嫂子,你怎么又到这里来了?”安弗左右瞧了瞧,拽她到墙角,语气间是难掩的不满的不耐。
罗娘子陪笑道:“我也就是进来问问姐儿,恁事……”
“我说过多少回了。这几日事忙,大姐儿又病了,不得空回。待闲了,自然帮嫂子说。”
“不是,”罗娘子笑的有些勉强,“眼瞅着就十月里了,再不办,明年就不好考童生试了。”
安弗杏眸一翻,好笑道,“嫂子,这事在你天一样大。不过少夫人一句话。十月里又怎么了,就是腊月里,她肯点头,说办。京兆府衙门包管半日工夫都不要就办了。”说着扬了扬手里的琉璃瓶,道:“这会子郡主叫我带东西给少夫人呢,你只管和我在这里磨,误了差使算你的?算我的?”
“是了是了。我们能知道甚么,还不都要姐儿担待。”罗娘子一面说,一面悄悄地塞过一个鼓囊囊的荷包。
安弗不动声色的接了过来,笑容亲和了许多,“嫂子放心,大姐儿也见好了,得空我就替嫂子向少夫人说,得了消息即刻着人给你送去。”
罗娘子听了,好似听了仙音一般,整个人儿都鲜活了起来,几乎不曾跪下来,“恁可真是多谢姐儿了,咱们一家子心里都记姐儿的好。”
安弗笑道:“也不用这样,不过看你们为人老实,帮着说一说。换做旁个我是不理的。好了,我也不同你说了,还要往少夫人跟前回话呢。”
“是了是了。”罗娘子忙笑着退开,“真是耽误姐差使了。“
却说端木芬好容易哄大姐儿吃了药歇下,自己方才传了晌午饭。安弗进来时正撤饭桌子,她连忙赶进去服侍,见幼娘正倒茶,上前笑道:“妹妹先吃饭去,这里有我呢。”
幼娘也不与她客气,“恁就有劳姐姐了。”边说边就出了屋子。
安弗倒了茶入里间,端木芬抬头见是她,笑了起来,“幼娘又躲哪里玩去了,越发玩心重了。”
“原是婢妾让她吃饭去,少夫人莫要混赖。”说着,将琉璃瓶交给端木芬看,又说,“郡主特地说了,这是宫里上用的,叫少夫人莫要随手给人呢。”
端木芬接过手,放在鼻前嗅了嗅,交给青禾,“我闻着还不如咱们自己外头买的好呢。”
青禾瞥了安弗一眼,得意道:“恁是自然,少夫人使的恁个是二郎特地从郁芳斋买的。婢子听人说,恁可京里顶顶有名的百年老字号,就是宫里的贵人,也多使钱买他家的用。”
“是么。”端木芬惊诧睁了眼,又叹,“别说这些了,头前中秋王妃赏了几匹碧烟罗,也说是宫里的,我看了看比咱们自己买的还差。待
要给底下小养娘裁衣裳,又不多。只好收着了,如今上用的物事只好听罢了。”
青禾的挑衅安弗只一笑而过,“婢妾还有一件事想和少夫人讨个情。”
“噢?”端木芬向她面上一转,“你只管说来,我能办的没有不办的道理。”
“是罗嫂子托了婢妾三五回了,想和少夫人求个情……”
端木芬呷了口茶,淡淡问道:“哪个罗嫂子?”
安弗怔了一怔,回道:“就是孝敬了滴水莲的罗家。咱们园子里的山石花木都是他们家采办的。家里颇有些过活,夫妻两只生得个儿子,书读的极好,他夫妻俩想讨个恩典,放了儿子出籍,也好挣个出身。”
端木芬还没说甚么,青禾嗤声道:“怪道老话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才几盆子叶子就想讨这样大的恩典。你也叫他们打听打听去,府里有几户人家有这样的体面。不是办差十分得利,就是老子娘在老夫人、夫人跟前小心服侍了一辈,才有了这一份恩荣。他们有甚么?”
安弗被她顶的没有话说,嘿嘿地干笑。
端木芬吃了回茶,搁下手里的茶盅子:“青禾虽说的不中听,却是实情。此其一。再则,咱们故然是好心。可旁人又怎么看?为了几盆子叶子,就放了他家儿子出籍!恁起小人越发要笑话起我来了,果然是小户人家出身,几盆子叶子就落在眼里,混许这样大的恩典。三来,他们家即是府里管采办山石的,就归着郡主手里管,这样的大的事,该是去求郡主才是。我连伯娘院里一个厨娘,都不肯轻易发落,何况这样的大恩典。我一句话容易,郡主也未必上心。可落在有心人眼里,又是一桩子事。我给你指条路,这事不用找旁个,你领了她去托一托温姆姆。若他家儿子十分争气的,郡主也没有拦着的道理不是!”
安弗本是觉着端木芬心慈仁善,这样赏恩的事情,纵不是一口应下,也八九不离十。断没料到,她不仅一口回绝了,还招出她恁么一车子的话。以至于安弗除了笑应,无一言可答。
北墙下的大座钟“铛铛”连敲了两下,端木芬起身向外走,吩咐安弗道:“我往姑妈屋里去一趟。你守着姐儿,差不多也要起了。难得今朝天好,你就领她往园子逛逛,大夫也说不好总闷在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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