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几人还未惊回神来,陆蒙已大步流星地赶了进来,俊郎的面容努气横生。
端木晚迎上前好言拦道:“当着恁么些人,你有甚么话好好说,又嚷甚么。”
陆蒙胳膊一抡,若非端木晚避的快,险些打在脸上。陆蒙也无所谓,只冷觑着眼,质问赵令如,“谁准你往金龙坊去的?”一言未了,见
郑妥娘跟在后边,两步上前拉到自己身旁,温言安慰,“你别怕,等会我就带你回家去。”
“回家去?”赵令如冷笑出声,“你莫非忘了,这里才是你的家。”
陆蒙也不正眼看她,嗤声一笑,“这里也算是家?瞧瞧大哥都成甚么样子了?况且,你也说了咱们顶个名互不相扰……”
“胡说!”端木晚疾声斥断:“你们是正儿巴紧的夫妻,是皇后娘娘主的婚,怎能说这样的话。”
端木芬怜悯地瞅了赵令如一眼,曾经她以为自己会过这样的日子——与枕边人,形同陌路。当时只是想,便觉万念俱灰。而赵令如,她却
实打实地过着。偏陆蒙还一点脸面都不替她留。
往后,她的日子又要怎么挨。
“婶娘,你也别恼。”赵令如笑语款款地宽慰端木晚,尔后方转向郑妥娘:“之先确是我擅做主张接你回府。既然三郎这么说,恁我就问你一句,你是愿意在府里住着,还是回金龙坊住着?”
赵令如话音未落,郑妥娘人就跪了下来:“救郡主莫撵婢子出府!”
陆蒙听得目瞪口呆,愣了半晌才去扶郑妥娘,“你不用怕她的。”说着,又冲赵令如嚷道:“你威胁她!”
赵令如眸角一缕蔑笑飞闪而过,“我威胁她?我若不是可怜她,才懒待管你怎么胡闹呢!你是陆家的长房嫡子,再怎么闹,了不起叫姨爹打一顿、训一顿也就完了。可是她呢?”赵令如手指着郑妥娘,嗓音转厉,“无父无母不说,又是倡门出身。独个儿眼着你也就罢了,惹的姨妈、姨爹真心作恼,撵她走也就完了。可现下她怀着陆家的骨血。你觉得一家子长辈会答应子嗣流落在外么?你又是老夫人的心尖尖,自然不会有甚么不是,介时人说起来,都是她狐媚子妖邪地勾引你。再想要进陆家的门,无异于痴人说梦。现下你只图在外头自在,将来她骨肉分离,你于心何安?”
一翻质问说的陆蒙哑口无言,郑妥娘则是呜呜细哭。赵令如换了口气,接着道:“退一万步说老夫人疼你,允她自己带着孩子过活。可族谱上呢?好好的一个孩子,就因你任性胡为,成了私生子。若是个儿子也就罢了,考不得科举,将来给些钱做些小本买卖也好。若是个女儿呢?出身贱籍,一辈子只好在瓦肆里讨生活。纵是给她赎身,也只能给人家做小!这些你都想过没有?”
一声声、一句句都如重锤落在陆蒙心头,他脸色灰败眸中即恼且愧。
赵令如还不放过他,冷笑一声继续说道:“你一心拿我当仇人看。我又拿谁出气去?你我成亲才多少日子,你左一个右一个的摆在屋里,我何尝闹过一声。不仅不闹,反倒替你周全着。我为着甚么?不就是念着往日姊弟情份。今朝咱们越性把话说开了,你我往后若真是互不相干,也好。院子里也好,府里也好,凡百的事我都丢开手。自己在小院看看书,种种花,闷了往庄子上住些日子,不比这会自在。何苦在这里瞧你,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由得你们闹去,与我又有甚么相干!”说着,赵令如红了眼圈。
端木芬拿帕子替她拭过泪,“你这就是气话了。正经的少夫人不料理家务,恁成个甚么样子了。也不怕人背后议论。”
赵令如扯过帕子,冷笑道:“现下他就当面给我难堪,我还怕人背后议论,眼不见心不烦的,管他们说甚么。”
陆蒙今朝在学里,忽然听人报说,郑妥娘被赵令如接回了府。心里登时就着了慌,连假也不曾告,就打马回府。一心要和赵令如大闹一场,好让她以后不敢再去找妥娘。
万没想到,事情竟会变成这样。
赵令如的话句句实情,静下心细想,确是自己莽撞。然一则他心里还是怨着赵令如,二来么,当着恁么些人,也有些下不来台。故尔黑沉着脸,一言不发。
郑妥娘本就是心怀惶恐,再见她夫妻闹成这样,又是惊惶又是愧疚,跪了下来,“这些事都因婢子而起,郡主、三郎要恼只冲婢子来,说一千道一万,都是婢子的不是。”
“瞧瞧!”赵令如冷眸瞥向陆蒙,“还没怎么着呢,就先让人替你领了不是。亏你还是个男人丈夫,你愧也不愧。”
陆蒙一张俊脸,由黑转红。
赵令如鄙夷的眸光自他面上一扫而过,扶了郑妥娘起来,“你放心,在这府只要你循规蹈矩的,我断不会叫人委屈了你去的。”
郑妥娘福身称谢,“一切但凭郡主做主。”
“本来只是领她来认认门,倒叫婶娘看笑话了。”赵令如不好意思地笑道。
端木晚笑道:“一家子至亲,这又有甚么的。”又说陆蒙,“既然人领了来家,往后你可安生着。下月过了大考,得了一官半职的,就是郑姐儿面上也好看。不然,恁起小人不说你不用功,但好像是她勾着你。没的给她添罪名。”
娘几个且说且送,看他们夫妻去远了,姑侄二人方折身回来。端木晚因道:“我记着月底是萱儿的生辰,今年不同往日,你挑礼物少不得要用些心。”
“姑妈放心,我前些日子就想着了。旧年我只送了一套笔砚,就是姑妈也不过依礼送。今年若礼过重,但显得咱们巴结讨好。我记得她先时说,一直想寻本宜和堂刊出的《茶经》我让余大哥往外头书肆留心。若是寻着,即显得咱们有心,也不至于太惹人眼目。”
端木晚笑叹道:“恁孩子,打小爱看书。得亏是个小女娘,若是个小子,恁一位还不知要怎样呢。”
“小女娘又怎么了,”端木芬顺口说到一半,方觉失言,左右瞧了瞧,压低了声音,将自己对陆萱的种种疑惑告诉给姑母。
端木晚越听眸子睁的越大,最后不可置信地摇头道:“当年她才能多大呢。”
“所以,我才没和姑妈说。”端木芬挽着端木晚的胳膊,“再则东院的事,她是有甚么也好,没甚么也罢,又不与咱们相干。”
端木晚忖了一回,幸灾乐祸地笑道:“怎么不与咱们相干,真要如你所说,东院可就有好瞧的了。咱们只等着看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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