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芬虽和赵令如退出了正房，到底不放心，一脸担忧。赵令如原本想要邀她一起，见她这般模样，也省的开口了，行至岔路各自回家。
赵令如脚刚迈进院门，就见瑞珠追着陆蒙从跨院出来，“三郎，这个时侯了，你纵不在家里歇，也用了饭再去吧。”
陆蒙生性温存，纵是眉眼间满是不耐，语气仍是和缓，“都说了，我已经请下了人，怎好推的。”
二人说着话，不妨顶头撞见赵令如进门。陆蒙登时就沉了脸色，倒是瑞珠瞧见救星似的，“郡主，你劝劝三郎吧。他都连着几日没在家里歇了……”
赵令如瞅着陆蒙杏眸带笑，“男人家应酬多，这也是难免的。”说着，又吩咐温老姆，“取一百贯的宝钞给官人。即是请客，手上总是宽裕些的好，没的叫人笑话。”
陆蒙接了宝钞，悻悻笑了声，扬长而去。
瑞珠张了张嘴，终是一叹回房。
温老姆凑到赵令如耳边，悄声禀道：“老奴听说，金龙坊恁边好像有了身孕了。”
“我知道。”赵令如嘴角含笑进了房门，吩咐道：“明朝一早叫人备车。”
温老姆还不及应声，忽听大郎院中传来呼喊、怒骂之声。赵令如愣了一愣，示意温老姆过去瞧瞧。
再说端木晚夫妻俩换过衣裳，才刚传晚饭，就听外边说少夫人过来请安。
端木晚笑了起来，悄向陆涧道：“这孩子倒替咱们担起心来。”说着，道：“让她且去吧。我这里用了饭就歇了，不用她。”
外边养娘应声去了，陆涧仍是耽忧道：“你说的法子真的能行？倘或圣上不批可怎么好呢？”
端木晚横睨了丈夫一眼，给他盛了一碗山菇野鸡崽汤，反问道：“我说的法子几时行不通了？你只管放心就是了。”
夫妻俩说着话，外头忽一阵急促脚步声，听一个老姆疾声禀道：“二老爷快过去瞧瞧吧，大老爷动了大板子，要打死大郎呢。”
“甚么！”陆涧惊立而起，“好好的，怎么闹成这样？”他一面问，一面就急步出门往大郎院子而去。
端木晚紧跟在后边，脸上是说不明的神情。
病恹恹的陆英被父亲从屋里硬拖出来，身后跟前一拨子养娘、老姆。陆渊将儿子往地上一掼，陆英就如死人似的软在地上。润娘哭着扑在他身上，“大老爷，官人病着，有甚么话且等官人病好了再说。”
陆渊喝令小厮：“冷水呢，怎么还不打来！”
身边清客僚属忙都劝道：“大郎病着，又是这么个天，哪里经的住冷水激。老大人有话，待到明朝朝大郎醒了再说。”
“这种逆子还有甚么可说的，直接打死，省的我将来没脸去见祖宗。”说着喝令小厮拿大棍子来。
小厮们不敢不应，磨磨蹭蹭地拿了棍子来，陆渊劈手夺了过来，一脚踹开润娘，照着陆英狠手打了下去。
棍子落在身上，发出“砰砰”的响声，陆英竟与死人一样，哼都不哼一声。润娘在旁哭得肝肠寸断，磕头告饶不迭。陆渊理也不理，真似要打死陆英一般。
清客僚属劝又不敢劝，只急得干瞪眼，一时听得脚步声响，就见傅翕芳领着一众老姆、养娘急步而来。
诸人忙让开一条路来。傅翕芳刚一进门，正看见大板子落在陆英身上，惊呼了声，上前抱住板子，哭道：“老爷这是做甚么？竟是要他的命么！他虽不是我生的，却也是打小养在我身边的。他有了不是，我也担三分责任。如今老爷一心要打死他，要我如何自处？”
一言未了，早是抱着陆英痛起来，“你这不争气的东西，但凡你娘在，我也不操这些心了，由得你闹去。”
陆渊冷笑两声，“你还有脸说，两个儿子，你教好了哪一个？老大先前的事就不提，如今成日在家里服食五石散，人不像人，鬼不似鬼的。你又何尝问过？还有老三在外蓄养娼优，当我不知道么！不过懒的说罢了。”
傅翕芳抹了泪，仰头说道：“我何尝不管了。大郎所以服五石散，原也是为着他病的没精神。知道他服的多了，我也是再三劝着，润娘更没日没夜地守着，然说一句戒，哪里就能戒的。至于三郎，他的脾性老爷也是知道的。虽说在外蓄养娼优听着不雅，到底算不得大错。况且这些日子，难为他也知道读书上进了。再则，年底大考在即，何必为了这点小事横生枝节。再一件，年下时不好，老夫人身体总有些病痛，逼的他太紧，闹将起来，老夫人若气出个好歹来，又怎么样呢？老爷只顾着朝上的事，家里这些琐碎，又何尝知道呢。”一面说，她一面又呜呜地细哭，“也都是我命不好，但凡有个争气的，也不管他们死活了。”
陆渊冷笑两声，“这么说起来，倒都是我的不是了。”说着，手指陆英恨声道：“你可知道，亲家听的消息，直嚷着要和离！咱们家几辈子人，何尝出过样丑，陆家的脸面都叫这逆子丢净了。我说过的，接不回他媳妇，就给我滚出门去……”
“大哥。”陆涧在外边听得这一句，急步入来，“他再有不是，也是陆家的子弟，为人父母的，怎好说这话。”
“二弟，你是不知道啊！”陆渊叹声道：“他但凡有二郎一成的懂事，我做梦都要笑醒。书念的不好、骑射又不行，托着我的老脸，给他寻了份闲散差事，原也不指望他争气。谁想，又成日家跟媳妇瞎闹，还在亲家面前做出恁等丑事，我让他去跟丈人丈母陪个不是，说两句好话，接了媳妇回来。他又不肯。倒是我腆着老脸去了几回，可亲家见不着他，心里总憋着火，现下听说他竟还服食起了五石散，人家好好的一个小女娘，何苦跟着一个废人。所以才闹着要和离。”说着，恨恨地瞥了眼傅翕芳，“可笑我身为人父，儿子的事竟要亲家来告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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