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二娘心下感激,叩头谢恩起来,“也是婆母犯糊涂,平日家长里短的说起话来很是埋怨,前两日邵舅娘拿了包香片,说了两句软话,搁不住脸,就都应下了。我原说待少夫人闲了,和少夫说一声也就完。偏她急火火地就进来和二夫人说,拦都拦不住。”
端木芬笑问,“到底是甚么了不得事呢,老姆姆这样着急。”
平二娘跟在端木芬身后出门,嘴上很不以为然,“能有甚么事,不就是邵家恁小子看着大郎做了库房的总管事,就想库里谋份差使……”
端木芬微蹙了眉尖,库房里的差使不比别个,姓邵的闹出点事来。余求安一则难做,二则也要担干系,三则刚上任就安插亲眷,于他的名声也不好听。
端木芬心里想着,嘴上还盘算着怎么开口,才不至过于驳了她的脸面。平二娘已然啐骂道,“邵舅娘一开这个口,大郎就斥了回去,连阿爹也是连连摇头,就只娘亲撇不开脸面应了下来。依婢妾看,邵老三是个不甚稳妥的人,放在库房里就连婢妾也不安。可舅娘来求了一场,少夫人看婢妾面上,就给份差使吧。”
“恁就让他往咱们仪门上应个差吧。”
平二娘一福身,“多谢少夫人。”
主仆二人一面说,一面进了正房,端木晚屋里站了一屋子的养娘、老姆,还有几个采办,大案上堆满了布样。见了她们进来,端木晚笑着招呼,“采办新挑了几款样式,你来瞧瞧可有钟意的。”
地上站着的采办鲜少进来,这会都忙不迭的过来见礼——要知道,现如今端木芬可是他们正经的主子。
端木芬向诸人淡淡一笑,走到案前瞧了瞧,“咱们府里不是还是料子么?怎么又往外头买新的。”
端木晚横了侄女儿一眼,“库里的样式都是多少年前的,哪里有时新的好。再则说了,留着给小养娘们要做衣裳也是好的。”
端木芬笑了笑,“我新衣裳都穿不完,又作甚么呢。”
“也不光是新作衣裳。”端木晚坐下道:“我是想着,咱们府里衣料堆满了,一则穿不完使不了,二来搁在恁里也占地方。因尔我想着越性把库里清一清。以后呢,咱们就挑家大绸布庄,合府上下要添衣物了,只管叫他们送了时新的样式来就是了。”
端木芬只听到一半,便明白了姑母的意思。
西院本来并不大管府里的事,如今因着赵令如与傅翕芳不睦,西院才有机会手握库房。姑母自是想要稳稳地握在手里!然动作过太了,引起大夫人警觉还罢,凭白还得罪赵令如。从衣料上做文章,一则正在节间算是顺便,二来也不显眼。
端木芬没有即刻应承,她心下虽不是十分不愿,却有八九分的伤感。
当日姊妹四个,除开陆萱算是疏远些的,又宜已然反目,难道连令如也要走到如厮境地么?
细论起来,令如相处时日虽短却更贴心些,端木芬真的不想二人间生甚么嫌隙来。然真依姑妈所说的行事,假以时日,想要彼此心中无半分芥蒂,只怕是痴人说梦了。只要面上还能过得去,就算是好的了。
端木晚见侄女儿不啃声,便知她解过了心里为难。当日和周又宜闹僵,背人时她时常叹息抹泪。现下事情过去也不久,又要她和赵令如分出二心来。
赵令如是个水晶玻璃心肝,恐怕衣料的事一开口,她就能明白过意思来。不说就恼,心里多少是不痛快的。
端木晚虽是不忍侄女伤心,然事情终究是要办的。傅翕芳也只是在和赵令如斗气。待她回过神来——昨日母女俩在旁边嘀咕了许久,其间定会有有关赵令如的话。
陆茜身为郡王妃,却生不了世子。纵是郡王仁厚,她自己心里也有些发慌的。而赵令如,皇后面前的红人。就昨日情形来看,陆茜是有心结好。
所以,傅翕芳是为了女儿也好,还是自己想通了也好。她早晚会靠向赵令如。一但她全帮衬,还能有西院甚么事!
机不可失,失不在再来。
纵使心疼,也绝不能失了这个机会。
端木晚轻叹了声,怜惜地握住侄女的手,挥手让诸人退下,只留了贴身养娘,尔后才柔声劝侄女道:“不是做姑妈的狠心,你当日即做出了选择,就只好照着这条路走下去。图清静、想自在,怕是不能的。”
说着一叹,接着劝道:“我也知道你和恁位姊妹情深,可偏偏……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既然身陷这泥潭了,就只能力争上游。我初入府时,也和你想的一样——我是二房的媳妇,守好自己的小院就是,府里杂七杂八的事,一样不多上心。可哪里由得你想呢。我也是一步步行来,才明白过一个道理,在这深宅大院,想要独善其身,除非能了无牵挂,无欲无求。可咱们女人,想要不在乎太难。丈夫、孩子、父母,哪一样能丢下?现下你自己还未有孩子,可我看你待大姐儿、小倌儿都是极上心的。还有二郎营里事多,难道还要他来操心你是不是在府里受了委屈?”
端木芬垂头不语,这些话姑母也不是第一回说了,可她却一直拖着,任性地不肯面对。
而现下的情形,端木芬心里也明白,确实是个极好极难得的机会。
端木晚抚着侄女的鬓角,“老夫人年纪大了,俗话说老健春寒秋后热,说不准哪日就去呢。介时分家,你姑父是个老实头。二郎倒是本事的,可这府里这些细碎琐事,难道让他来一一过问?再则,你是当家主母,挑起人来,你难道就没有个心腹?府里的情形你心里也要有个底才好。令如自然不会苛待、提防咱们,可大夫人。钱上头自然不会留心为难,毕竟她不比杜氏。可是……老大、老二的甚么模样,你也知道。大老爷定是要借重二郎的,可他素来是一则以用,一则以防。你为人妻房,这些都该是你操心的。做人妻子,不比做女孩儿时,可以由着自己的性子办事……”
“姑妈。”端木芬抬眸子,眉头蹙笼着轻愁,“这些我都知道,我也会……看着办的。”
她有一千一万的不想应,可心里也清楚,这些事逃不开、避不掉。而且是早做早好,
侄女神色黯然,端木晚也忍不住叹息,无力地说道:“你是个极聪明的孩子,许能出两双的法子来。”
端木芬苦涩一笑,“我且领了采办们办事去,就不扰姑妈了。”
“去吧。”
送了侄女出门,端木晚立在门边发了好半晌的呆,方才一叹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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