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代兰立在大日头底下,直瞅着陆英的背影,咬着雪白的下唇,眸中隐有泪花闪动。润娘沉默地立在她身边,过得好一会,才劝道:“少夫人进屋去吧。姆姆们还等着回话呢。”
岳代兰深吸了口气,往廊上一瞅,说道:“我今朝身子不好,姆姆若没紧要的事,就容我半日吧。”
恁些老姆巴不得一声,嘴里应着人就退了出去。
史老姆刚出了院门,斜刺里出来一个人,定晴一瞅,却是外边管杂事的章娘子,睨着问:“你又进来做甚么。”
章娘子半躬着身子,陪笑着道:“针黹房的挽翠,素来是不听差谴的,前儿又把郡主屋里的帘子给烫出几个小窟窿出来,甄老二媳妇说她几句,她还闹了起来,她们来回了我,不想倒从她屋里翻出许多物事!”说着,便将手里的一个小包裹捧到史老姆跟前。
史老姆图过门风凉快,便在西花墙下的大台阶上坐了,拿眼角瞥了眼章娘子手上的物事,“恁个挽翠,我记得是艾老姆的干闺女是不是?”
“可不就是她!”章娘子回道:“说着干闺女,打小就跟着艾老姆,好的没学着,倒学了一肚子贼心。”
史老姆冷笑了两声,“恁小娘皮仗着模样好,活计巧,眼里没个人是真。若说偷拿物事……”史老姆从包裹里拣了串琉璃璎珞,瞧了瞧,丢还给章娘子,“这么些物事怕她也看不上眼!想你是不知道,老夫人屋里针线上的几个媳妇,总烦她做些活计,因着老夫人喜欢,头先老艾在的时候,几次在提她进来,倒是她自己不愿意,说打小在外头,不知道里边的规矩。老夫人要甚么,她做来就是了。”
章娘子越听脸色越难看,史老姆说的这些个事,她也不是不知道。她只是想着,艾老姆同她们并没甚么交情,人走茶凉,再则这事,不过随口应一声就完了的,何曾想史老姆这么说起来。她想了想,偷偷摸出张宝钞,“这事还望婶子周全周全。”
史老姆瞥了她手里的宝钞,心底冷笑了一笑,推了回去,沉脸悄声斥道:“你这是做甚么?府里这些日子正纠察这些,你倒跑到眼皮底下来寻事!真真是不想要差使了。要我说,你瞅她不惯,就说她烫了东西,撵出去就完了,谁还多问甚么!”
往日里她们几个大管事,下边要发落人,她们应一声就完了,倒乐得收钱。可现下一则上边查的紧,二来么,恁挽翠虽说无依无凭,可到底和老夫人恁边牵连着,万一出了事……
郡主摆明了和大夫人过不去,自己何苦上赶着给人把柄,真闹将出来,丢了老脸不说,只怕也落得和老艾一样被撵出去,恁可真要叫人笑掉了牙。
“婶子……”章娘子还待说甚么,史老姆心思一转,眸底带了笑,摆手止了她的话,悄声向她道:“我告诉你个法子,这事你这只和老魏说去,恁小娘皮时常往老夫人院里去,保不齐就有甚么。从老魏手里发落,你也不沾带甚么,别人也挑不出不是来,岂不是周全。”
章娘子想了想,果然万无一失。
头一件老夫人院里,人多手杂,多了甚么少了甚么,谁也说不清。二来么,老艾恁一点说有没有的靠山也断绝了,谁还替她们出头呢!当下笑着把宝钞悄悄塞给史老姆,“多谢婶子了。”
史老姆笑着收下了,瞅着她径往老夫人后门而去,她自己一转身又岳代兰的院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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