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阴雨绵绵,已近端阳的时节竟又凉了起来。
午后,端木芬哄了大姐儿回屋,又去看过小倌儿。刚一进门,就见赵令如在翻她搁在小几上的邸报。端木芬先是一怔,旋即笑道:“你怎么有空过来的?不是和大嫂子在核帐么。”
“你偷得懒,我为甚么要像个傻子似的守在恁里。左右有温老姆和平姐姐看着,我也乐得清闲。这天气屋里又憋气,又昏暗。咱们倒往园子里逛逛的好。”
端木芬却笑,“这么个雨天,四处湿露露天又有阴沉,又有甚么可逛的。倒是咱们后面的小花园子,甚是清静,我尤爱那座倚花墙而建的半亭,小巧雅致,别具匠心。我可听说了,昨日宫里赐出新酿的蜜桃酒。你也别气小气,拿来我尝尝。我这里有新鲜的荔枝,咱们往哪里坐了,煮酒听酒,再闲聊聊天,岂不舒服。”
赵令如附掌赞道:“果然比我雅致。”话没说了,便差书秀回去取酒来,又说,“再把恁几样宫样点心拆了,拿些来。”
书秀答应着去了,姊妹两个携手往后边小花园行来。入园沿着回廊而行,及至到得亭前,赵令如见亭柱上写着一副对联——事若求全何所乐,人非有品不能闲。
“我记得此处原是没有对联的呀。”赵令如笑盈盈地回首看向端木芬,又道:“这是你的口气,不过……”赵令如上前拂着柱上铁划银钩的字,“这字怕是二哥哥有和剑划了,再用朱银描的吧。”
端木芬素面一红,拉着赵令如入亭坐下,“闲来取笑吧。反正是咱们自己的小园子,又不大有人来。所以厚着脸皮写在这里。”
赵令如拉着她的手叹道:“你也不用说这样谦虚的话,我素知你有些文采。只是咱们不比寻常人家,心思用在别处才是的。诗词之道,不过是愉性之技,太过认真……”
提到此节,赵令如不免想起陆蒙,嘴角不自觉露了一丝鄙夷的笑,旋即又是无奈一叹,再怎么瞧不上,恁也是自己的丈夫。
这个世上人人都是妻凭夫贵,惟独自己是夫凭妻贵。
她虽不大出门,然外边的言碎语也没少传入耳朵。然陆蒙不争气上进,自己也无可奈何。
不,也不能全算。
至少在府里,自己还是能争一争的。自己若能将陆府牢牢握在手里,陆家姊妹两个,也就只能靠着自己。只要旬阳王府向着她,父兄在西北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端木芬见她忽然没了声响,又微微蹙眉,知道她定又是为着陆蒙烦心,恰好书秀取了酒来,端木芬替她斟了浅浅一杯,“你也不用愁成这样,三郎虽是好玩了些。到底年轻……”
“年轻?”赵令如挑着嘴角冷笑,“咱们也不用远比,就说二哥,在他这个年纪,已在战场上冲杀。还有你,比他还小呢。虽不大管事,且又有二郎、婶娘护着,可该你的事一样也不能少。又是哪一桩没办妥?说句不好听的,倘或有些差迟,谁又顾念你年纪小,不计较!”
端木芬苦笑道:“人和人怎能一样么。前朝诗圣尚说,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就说幼娘她们,若非旧年家里遭了灾,又何至于卖身为奴,不都是爹生父母养的么。”
赵令如一声长叹,“谁说不是呢,京中世家子弟个个鲜衣怒马,借赖祖荫饫甘餍肥。然西北的大家子弟,年十六便入军营,泥地里摸爬滚打,挨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才守住家园……”
端木芬见她伤感,忙将话岔开,“咱们好容易忙里偷闲,又说这些做甚么。”边说,边剥了枚荔枝给赵令如。
“是啊。没的提这些。”赵令如左右瞧了瞧,“你们这园子也真是小到了极致。得亏的今朝只咱们两个,若是往先四个人一起,只怕坐也不好坐……”话未没了,笑容便僵在了脸上,闷坐无语。
端木芬自斟自饮,过得良久,放下杯子一叹,振作道:“古人说,‘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未远。’之事,咱们何必将萦萦于怀。过好当下,方是正经。”
赵令如举杯附和,“这话不错。况且对着这样静雅的景致,长吁短叹也实在是刹风景。来,来,来,你我各罚一杯。”话音未落,一杯酒就见了底。
端木芬摸着发烫的脸,嗤嗤笑道:“我适才吃得急了,脸上作烧一样。可不吃了。”
“我瞧瞧。”赵令如扳着她的脑袋看了一看,“面带桃红,星眸迷离,倒比往昔添了几分艳色呢。”
“去你的!”端木芬把她的手一扫,右肘支在石桌上,撑着脑袋,微合了眼吩咐:“幼娘,去倒杯水来。”一面又拿小银叉叉了一个杨梅在嘴里含着。
赵令如也吃得身上有些发热,图凉快往旁边的廊登上歪了,只叫人倒茶来。
姊妹两个,一个歪着一个趴着,互瞅着只傻笑,端木芬叹道:“好久这么松快乐呵了。”
“没法子,做人媳妇怎比得做女孩儿呢。”赵令如边说,边摇晃着出了小亭,弯腰嗅着花圃里的玫瑰,“你们这玫瑰怎么种的,娇艳的很。”
端木芬倚着石柱,招手道:“还飘着雨呢,你也不怕病了。这花你喜欢的话,我屋里有个白地珐琅彩松竹梅图的橄榄瓶,折两枝玫瑰配着,才好看呢。等会我叫人给你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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