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赵令如被指配给陆蒙,端木芬还是头一回见她露出忿懑之色。一时间,也不知要如何相劝,闷坐无言。
倒是赵令如感叹过,也就罢了,话又回到了崔浓身上,“既然巫盅之术是假。恁姨妈的病便就不是真。这事也就只能是栽赃陷害。你们这边,也就混这几年,待老夫人去了,自然分家。况且婶娘岂是好欺负的?还有你们二郎,真闹将起来,还指不定谁吃亏呢!咱们恁边,姨妈倒也真是不待见大嫂子,可她到底养下了嫡子,岳家在京中的名声也是清贵。姨妈多少有些顾虑。再则,我恁么明着与她对着干,她心里也防着我呢,因尔这些日子多少偏着些大嫂子。一来是想坐山观虎斗。二来么,介时咱们两个争得不可开交,只好仰仗着她了。所以,我除了自己小院里的事,一概不过问。我倒瞧她能耐到几时?左右我不着急,三郎是嫡子,总没有把家业交到大哥手里的道理。”
端木芬斜睨了一眼,“你的心思真是九弯十八转,连我看不透呢。”
赵令如低垂下眼敛,挡去眸底的黯然。谁又是生来如此的?自己错信了一回,再不想犯第二回了。
她这样的神伤,不过眨眼间的事情,再抬眸时,杏眸中又是一派清亮如水的浅笑,“凡此种种,姨妈如今是护着大嫂尚且不及,又怎会设计害她?头先呢,我疑心是冲萱儿去的。她被选做郡王府的侧妃,姨妈心里怕是多少有些不痛快。可瞧着萱儿恁样的守着哭,且连王妃都惊动了。我细忖一忖,王妃无子,本家虽有几个小娘子,即是远支,又都不够尊贵,哪里及得陆萱体面。将来她若养下儿子,就算王妃失势,陆家仍旧有这门亲。姨妈心里纵再不忿,大体还是识得的。再则,她要做手脚早做了,哪里用等到这会。如此算一算,你说还能有谁?”
“可是崔浓虽有些娇气,向来也还本份,不声不响的。又不曾有孕,大伯娘好好的怎么就容不得她了?”端木芬兀自疑惑。
赵令如呷了两口茶,“崔浓哪里得罪了姨妈,我就不得而知了。或者,姨妈这段日子心里不顺,旁人不好动,就拿她出出气吧。”
端木芬瞠目结舌,“不是吧!”
赵令如瞅着她的呆样,噗嗤一笑,“你呀,还是太老实了。前些日子邸报上说,崔家的二郎点了礼品入六品的官职。这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手脚。姨妈怎能容得人在她眼皮子底下结堂勾结。”
端木芬想了一想,“我倒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你啊!”赵令如往她脑门上戳了一指甲,“嫁进门恁许久了,还浑浑噩噩的过日子。你当这里是甚么地方?咱们虽处在内宅,可外边的事也该留心一些才是。也亏得婶娘、二郎护着你。”
端木芬无奈苦笑,“我自己倒觉着很是用心了。”
“罢了。”赵令如一叹,“你的命原比咱们的都好。忍过这几年,分了家,也没甚么你要操心的。就是她俩个,左右二郎都丢过脑后去了,就她们的身份,也难掀起甚么浪来。再则,凭你的聪明劲儿,也压伏的住。”
姊妹两个说着话,外边一阵脚步响,却是大姐儿跑了进来,滚至端木芬怀里,“娘亲,小花篮子怎么不见了?”
端木芬早把这事给忘了,听女儿问起,嚅嗫着嘴不知如何开口。
赵令如拉过大姐儿,哄道:“别人给的有甚么意思,婶娘带你往园子里,自己做一个怎样!”
“好啊,好啊!”大姐儿雀跃拍手,拉着赵令如就往外走。
赵令如回首瞅着端木芬,“今朝我院里做素馅的饺子,一起过吧。”
“你们倒是闲的没事,素馅饺子可是麻烦呢。”端木芬一面说,一面起身随行。
娘仨个进了园子,大姐儿就如出笼的小鸟一般。赵令如和端木芬两个哪里跟得住,只让小养娘陪着,她俩个顺着河堤往一处小亭坐了闲聊。
幼娘、书秀两个都在小亭子里侍侯,跟大姐儿的,除了乳娘就只是端木芬院里的几个小养娘。乳娘因见有恁么些人跟着,料着不会出甚么事,便寻了个花荫下,和老姊妹闲聊了。
端木芬院里的小养娘,平素虽也常往园子里逛,可终究不尽性,这会子陪着大姐儿,个个都如穿花蝴蝶一般,嬉笑不绝,先是撸了一大把柳枝,且编且丢,又搓了嫩芽丢在湖里喂鱼。
再又从各处折了好些花儿,用衣襟兜至一处,坐在山石下,且拣且编,略有些不好的,就丢过一旁。不大会工夫四周便散了一堆的朵儿叶的。
丁老三的媳妇走来,见了如此情形,便笑道:“好姐儿们,你们折了只管往别处玩去,老娘即刻就来了。这些花儿草儿的都是她的进项,见你们这样糟蹋,仔细挨她教训。”
小养娘们便道:“嫂子这话就好笑了。虽说这一处地方托了你家照看,也还是府中的物事。莫说大姐儿难得进来一回,就是日日来折,也不碍着你们甚么。”
丁老三的媳妇听了,只是好笑,“真真是小孩子家说话,没有轻量,你们就是挪一处地方,又有要打紧的。”
端木芬待下宽厚,对这些小养娘更是不大拘着,因尔多少都有些娇憨。再则素日不论是谁,见着她们都客气。也纵得她们有些骄傲。这会领着大姐儿玩,哪里听一个粗使婆娘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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