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觅打头里头先走,走了几步,看见院子墙角一丛花上的几只蝴蝶,先有两只蝴蝶在一起缠缠绵绵,却不妨还有另一只在旁边看着,伺机加入进去,她心中一动,扭过头来看程瑜琛,只见他站在阳光里,长身玉立,一派昂然。
见她突然望过来,程瑜琛停住同程禄的交代,抬头回视过去,以为她要讲些什么,谁知她只是看了看他,而后笑了一下就又继续走了。
还有董梁在等着,程瑜琛不能多说了,只最后交代程禄:“跟好了她,别叫人欺负了去。”
虽然脑子里头觉得苏觅闯祸的能量不小,但心里还是不大愿意这么说她的,偏心眼的只觉得她会受人欺负,而不是她招惹是非。
嘉宁关乃是大靖朝抵御北蛮的第一大关,它连接着停云山脉的东端,再往东则靠向大海,乃是一处极为紧要的咽喉要地。
苏觅在城墙下站定,光这城墙就有十六米高,徒手攀登是无稽之谈,城墙之上更有人日夜巡逻,想用铁爪之物辅助,几乎可以说是不现实的。
不过尽管坚固如此,这个关口在近二十年来,也还是被北蛮攻破占据过数次,全凭着人命往里头填,才勉强将蛮夷拒之门外。
当她被朝廷催逼着成亲的时候,虽然明白那是为了增加人口,可心里还是冲上无数愤恨的念头,而当她站在此地,奇异的,竟然觉得血脉隐隐流动,像是能听到宏大而响亮的战鼓声,那声音促使她去战斗。
在这以前,她一直以为自己喜欢的是安稳,是闲适,可真的面对的时候,才发现她并不想窝窝囊囊的活着,憋屈着自己所得来的平静并不能让她发自内心真正的快活。
要战,便战!
这是厚重的城墙所向她昭示的信念!
和平是争斗得来的,而不是龟缩着才保住的。
嘉宁关建筑不少,成一个小城的样式,里头还有街巷纵横,也有卖些吃食等鸡零狗碎的东西的,虽比不得京中繁华,但也自有一番热闹。
程禄笑着道:“我们才来的时候,铺子差不多都要关门大吉了,还是大人带着人出去杀了几回,才稳住城内的人心。”
不说旁的,沾着人血的兵士从外城入内,厚重的铠甲跟战马便能起到如定海神针一般的作用。
苏觅笑着问:“能上城墙上去看看吗?”城墙这么高,站到城楼之上,相比能看到极远处。
程禄看了看天色:“今儿不行了,改天让大人给您找一身男装,打扮成个兵卒我领着您上去。”
苏觅笑:“那你就别用敬称了。感觉很别扭。”
程禄一边说着“习惯了就好了”,一边领着她沿着街道一侧走,两个人本来就极其投缘,说话说多了,那些陌生跟隔阂也就渐渐消了,很快就有说有笑了起来。
不料走到城中央,正要过路口的时候,旁边的二层楼上突然有人泼水,程禄察觉之后立即将她往里推了一把,他却来不及躲,被淋了个正着。
苏觅见他浑身都湿透了,从屋檐下出来,不高兴的往上看:“什么人这么讨厌!”
却是一个八九岁样子的男孩子,当下见自己闯了祸,将手里的盆往地上一扔,蹬蹬蹬跑了。
这里正好是一家成衣铺子,很快里头就走出一个妇人,上下打量着程禄跟苏觅,笑着开口:“小孩子顽皮,他爹上去揍他了,实在不好意思,好在我们这里最不缺的就是衣裳,小哥进来换一件,留个住址,身上这件等我洗干净了再叫小子送去,您意下如何?”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她既然讲理,苏觅便看向程禄。
程禄却道:“算了,让孩子以后注意着些便是。这次还只是泼冷水,若是他日破一盆滚烫的开水,岂不是要吃官司?”
苏觅摸出帕子给他擦脸,觉得他太好说话,便道:“你头发都湿透了,进去洗洗,换身衣裳。”
她不好意思跟人家要银子,那就折腾一下这家人,自己心里也舒坦。
那妇人听她这么说,连忙使劲点头,侧身到一旁让着苏觅进去:“姑娘说的对,我们店里才进了一匹新式的衣裳,姑娘看看有喜欢的吗,若是有相中的,小妇人做主按进价给您。”
这挨淋了不说,还要成全人家的生意,要是程禄自己在这里,早就一顿呛回去了,可苏觅到底是女儿家,程禄却不能不考虑她的喜好,于是便点头道:“好吧,那就姑且进去看看。”
本以为这是生意人的小把戏,却没想到人家真的准备了浴桶请他去洗澡,苏觅怕他不肯,忙道:“我在店里逛逛,你直管去。”
程禄这才去了。
他走之后,苏觅本以为就是寻常的逛店,正打算左右看一看,再问一句皮毛的生意可还做的,谁知刚才那妇人却一下子换了一副极为恭敬的面孔:“姑娘请随我来。”
伸手指着不远处一道门给苏觅看。
门里头有数十人,俱都黑衣布袍。
就在苏觅以为这些人是来抓她的时候,没等她张嘴大喊,这些黑衣人就做了一个奇怪的动作。
他们齐呼啦的全都跪下了。
苏觅本以为自己这辈子就只享受儿孙们磕头叩拜了,谁知今日却被折了福寿。
那妇人见她不动,压低了声音:“殿下,我等乃是湛王爷旧部,请殿下进内说话。”
在这一刻,苏觅突然生出一种不合时宜的冲动,就想问问这些人,当年她受苦受累的时候怎么不见他们蹦跶出来?
可现在的她,也不是那时候的她了,现在的她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了,哼!
这么一想,估计程禄挨泼也是他们的计划之一。
她抬脚往里头走,能听到身后的妇人松一口气的声音。
越往里,就发现这铺子当真是别有洞天,外头还以为内院狭小,却不料里头的空间大的很,只是门很小,显得窄而已。
十二个男人跪在地上,老实说从他们中间走过去的感觉很美妙。
苏觅感觉自己有点飘了,连忙坐下稳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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