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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看你还算心诚，贫道就是再起一课，亦是无妨。”
老黄拈须沉吟，手指隔着褡裢，偷偷捏了捏那几块碎银，心中满足，满脸却是高深莫测，慈悲为怀。
他伸手待去桌底摸签筒，突然感觉手中有些异样，低头一看，原来是方才寻来供养招财蝇的半截面条，手中稍微不慎，将它捏坏，如今糊在了自己手中……
“真是晦气。”
心中暗骂，他不动声色地在裤腿上擦了几下，擦净之后，再去桌底下掏出签筒，
“客人不妨再来摇出一签，待贫道替你详解……切记，一定要诚心，心若不诚，神灵难救。”
谁知那金姓汉子一见签筒，就将那头摇得仿是一只拨浪鼓，两手躺在桌面上，只是不肯去接，又担心黄大仙不快，他连忙解释道：
“大仙，非是在下胆敢有丝毫不敬，而是昨日手气不好，不幸抽了一根坏签，今日洗心革面，焚香沐浴更衣已过，害怕那霉运流连传染到了今天，所以……呵呵……”
“哦，那你待要如何？”
老黄依然是一副云淡风轻模样，他是手中有粮，心中不慌。如今的他可不再是初次替陈心隐卜卦时的那种吴下阿蒙，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占卜方式，他皆有涉猎。
哼，若是想来挑衅，他是丝毫不惧的。
“嘿嘿，在下想请大仙，替在下换一个方法测算。”
金姓汉子挠着头，有些不好意思。
“哦，也无不可，那便测个字吧……”
老黄面上随和，心中却冷笑不止，果然如此，幸亏当日多个心眼，多学了几门手艺，否则今日若说其余不会，就要在人前丢了颜面……
天幸，天幸啊！
“客官请拿这一支笔在纸上写下一个字来。”
说着，他取出了一张黯淡粗糙的劣等宣纸，并一只沾了些散发着怪味墨水的开叉毛笔，郑重搁在了金姓汉子面前。
“啊，测字？这个……呵呵，说来惭愧，其实在下并不识得几个大字。”
金姓汉子手都不知该往哪儿搁去，脸上更是臊得通红。
“年轻人，太过于挑剔，便要神憎鬼厌，遗祸不浅。”
老黄暗自着恼，这人莫不是竞争对手派来存心找茬的，要变着法儿刁难考教一番他的专业技艺不成？
他虽不惧，可也不是能够随意被人欺负的。
“啊，不敢不敢，老神仙莫要动怒……其实说到字，在下倒是勉强会上几个简单的……”
见惹怒了黄大仙，金姓汉子生怕他愤恨之下，就不肯给他起卦，急忙有些惶恐地捉起了毛笔，在纸上歪歪扭扭地写了一个大大的“金”字……
“金”字乃是他的姓氏，就算什么字不会写，这个也要会写，况且这金玉之物，世人争抢，无论从何种角度来看，也是上上大吉的一个好字。
选择了这个“金”字，金姓汉子无疑是经过了好一番思索，才最终敲定的。
否则若要写上几个一个“一”字，或者“二”字等这类数字，他自然也是会的，不就是在底下加横杠吗？难不倒他。
“唔，你这个金字嘛……”
老黄不动声色，心下却早已骂了开来，这人出题果然刁钻，千万个字不肯写，偏要写下一个“金”字，着实可恨。
而对于街头算命这一行而言，惯于无中生有，信口开河，将小事说大，将好事说坏，否则如何能够顺利求得香火钱？
这个“金”字，确实犯难，金玉良缘？金刚不坏？金枪不倒？固若金汤？金戈铁马？金榜题名……
老黄正费力思索着，似乎这个“金”字，一旦沾染得上，词语的意义就极少有出现不好的，可若是如此，他又该如何忽悠吓唬人呢？
金姓汉子见黄大仙愁眉紧锁，还以为自己的命途又是一舛，忙埋头合十祈祷，一声大气也不敢出。
“哈，真是糊涂，合字不成，那我便拆字如何？”
一念及此，老黄将目光重新投到了金姓汉子所写的大字之上，只见一个“金”字，若是拆了开来……
有了！
“唉……”
老黄无比痛心疾首地叹了口气，摇头晃脑，大是意兴阑珊。
“大仙，如何？又是不成吗？”
金姓汉子只感觉自己连呼吸也变得有些艰难起来。
“唉，客人你且看来，你所写的这个‘金’字，若是拆了开来，是何形状？”
老黄伸手点指着纸上那字，沉声拷问道。
“拆开……哦，顶上一个‘人’，底下是一个……呃，底下却不认识。”
“底下再拆，便是一个‘王’，和一个倒写的‘八’……”
“啊！人王八……”
金姓汉子不由惊呼出声，一脸的难以置信，原来这小小一个“金”字当中，竟然还潜藏着这般不祥的深意。
“是的，人王八……一人，伴着一只王八，你想，这还能落得好处去吗？”
老黄摇头晃脑，极是可惜。
“可是，王八难道不是长寿的象征吗？”
金姓汉子兀自做着最后的挣扎。
“世人只知龟与鳖长寿，又哪里知‘神龟虽寿，犹有尽时。腾蛇乘雾，终为土灰’？你可知物极必反呐年轻人。”
老黄见时机已经成熟，继续说到，
“不过此事虽难，也并非无法可解，你只需要奉上香油一百……”
“哼，你这所谓‘仙人指路’，却是沽名钓誉了。”
谁知就在老黄要行报价之时，从街道对面走来了一人，老黄一听这话，恼怒地抬起头来，瞟了他一眼。
那人与他本是同行，大号“金口玉言”，人送“胡大仙”的美称，
“年轻人，你莫要听他瞎说，依贫道浅见，这‘金’字，正是吉利无比，看你要求姻缘，可不应着‘金玉良缘’吗？”
“道长，是真的吗？”
绝处逢生，金姓汉子捉住这根稻草，满脸绽放的，都是耀眼光芒。
“你！老胡，你莫要太过分了。”
老黄咬牙切齿，却又碍于此地人多口杂，他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呵，老黄，你的功力只是平平，依贫道金口玉言胡大仙看来，不若早早离去，也免得在南海郡丢人现眼，这儿可是居大不易啊。”
老胡好整以暇，拍打着衣冠上的浮尘，斜眼瞧他，
“你可敢与我开赌？若是你断的准，我收摊走人，若是不幸贫道赢了，那你便收摊走人，离开南海郡。”
“你！有何不敢，贫道的“仙人指路”，就与你“金口玉言”死磕了。”
老黄一时激愤，几乎丧失了理智，而在话一出口，他就后悔莫及，然而见二人口角，早有围观人群闻声而来，这众人见证之下，他便是再想改口，也已来不及了。
赌局已定，结果如何，只看那金姓汉子此行的胜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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