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棠纠结了三日后, 终于打算将手里这块烫手的山芋亲自还回去。当日, 霍重华上门求娶时, 他根本就没有给她任何的回绝余地。
打发了下人送过去?恐会惹得霍四爷颜面尽失, 楚棠觉得那样更加危险。
等着他自己幡然醒悟, 认识到犯了一个离奇的错, 这才会向她求亲?楚棠似乎等不了那么久了。
万一, 霍重华一心以为,她收着地契,就是答应了嫁他呢?
楚棠打了一个机灵, 命莫来去隔壁看看霍重华在不在府上,她若突兀登门,定也是不妥。现如今她是楚家二房的掌事人, 很多事情都要亲自出面, 再也不是那个安居后宅的小姐了。但她终究是个云英未嫁的姑娘家,见外男实有不妥, 再坏的名声, 也经不起漫天的流言蜚语。
霍府宅院坐北朝南, 北面有正房七八间, 前檐抱厦五六间, 里面亭台楼阁, 飞檐斗拱,另有一湾翠荷小池,四季景色宜人。楚棠幼时跟着楚老太太去隔壁吃过茶。这宅子起码数万两, 且底蕴丰足, 霍重华说送人就送人了.......不愧是将来首辅,出手阔绰的令她这个小富婆都仰首瞻视。
要是霍重华求娶之人是旁人,楚棠可能会觉得那女子要是不同意,就是不识趣了。
可为何偏偏就是她?这个问题比手头的地契还要令她困扰。
莫来回来禀报:“.....小姐,霍四爷今日沐休,此刻就在府上。”他吞吐犹豫。
楚棠对身边这些人多少有些了解,莫来和莫去皆是心思极为缜密,鲜少会露出不确定之态。
“怎么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楚棠问,没有弄清所有事情之前,就算霍府就在楚家祖宅百丈远的地方,她也不敢冒然前去的。就连要说什么,她也早早打好了腹稿,让霍重华太丢颜面,总归不好。至于委婉到什么程度,还得看她的本事。
莫来知道瞒不过,如实道:“霍四爷已经备了晚膳,说想请您过去一趟,跟您商榷霍府后园改造一事。”
楚棠蓦的水眸一睁,“......”是她太过后知后觉?还是霍重华雷厉风行成了习惯?
她何曾答应就要嫁她了?霍府后园子修葺跟她有什么关系?她又不会住进去!
楚棠挥挥手,柔弱细嫩的五指,无骨般的虚弱无力,“我身体不适,今日就不登门拜访了,你且过去将我原话告之霍四爷。”
莫来眼看着自家小姐有轻飘飘,仙然而倒的架势,忍不住道:“小姐,霍四爷还说,您听了这话一定会体虚无力,不过不要紧,他那里备了上好的滋补参汤,您如果不过去,他会青柳儿姑娘送过来。”
楚棠:“!!!”头疼的毛病又犯了。
这时,小厮在厅外求见:“小姐,外面有位姓顾的官爷,让小的给您传封信,还说让您务必要看,事关紧急。”
楚棠从一片混沌中醒神,姓顾的官爷?
顾景航?
她如今十五了,曾几何时,也正是这个岁数,那人闯入了她的世界,蹉跎了她的一辈子,耗尽了她的青春和对人生的所有念想。
墨随儿将信笺接了过来,楚棠深吸了一口气,那入目的几行隶书小字,竟还熟悉无比,只是此刻再看到有关他的事,再无当年或喜,或悲,或恨,或怒的任何情绪了。
就像对待一个极为寻常之人,她道:“烧了吧,今后此人之物,一并不要呈到我面前。”
墨随儿等人应下。
入冬后,暮色很快就来了。
楚云慕自那日吴越欲对楚棠不轨之后,就一直留在了祖宅。一是不放心楚棠和楚湛,二是大房那头,他也回不去了。吴氏对他所做的事已经有所猜忌,他若回大房,吴氏一定会迁怒,到时候对张氏和两个胞弟也不是好事。楚大爷身陷囹圄,吴氏就是大房的天了,谁能与她抗衡?再者,楚云慕也不屑。
后厨炖了炉子,差不多时辰该用晚饭了,楚湛和楚云慕竟还带了一人入府,这人不是旁人,正是已经用过晚膳的霍重华。
“姐姐,你不是喜欢薄胎瓷么?我从先生那里听闻,京城有家瓷器铺子尤为出名,你绝对想不到是谁的产业?”楚湛兴高采烈。
楚棠已经感觉到了微妙的古怪,这时,霍重华的视线与她碰撞,她警觉之下,立马看向了别处,其实在目睹霍重华自夹道而来时,她就开始心慌头晕了。如同泛舟太湖,遥遥不知方向。
是霍重华么?
虽说世家当中,靠着为官那点俸禄,就连家眷都供不起,绝大多数官员皆有自己的私产,亦或是祖上留下来的田产铺子,但官员是不能光明正大的经商的,这是禁忌。
楚云慕知道这一点,疑惑:“霍四爷,当真是你的铺子?我可听说了里面物件是出自隐逸老人之手,随便挑出一件,也是价值百两,你......”你的上峰他知道么?
霍重华身着常服,是他一贯以来最喜的颜色,幽深的宝蓝色,自成一派阴郁森严。腰上是素白半月水波腰封,衬得两条大长腿招摇又狂放,其实他大多数时候就是一个十足的风流子弟。
“并非我所有,怎么?你们楚家自己的产业,你们皆不知?是吧,楚家妹妹?”霍重华与生俱来的魅惑笑意,让楚棠两条黛眉也跟着挑了一挑。
楚棠自是没有状元郎的心智,思绪尚在漂洋过海时,霍重华又笑道:“我也是刚听闻那家瓷器铺子是楚家妹妹置办的,他日一定去捧场,奈何我一月俸十石,到时候还得劳烦楚老板让利。”
楚湛算是听明白了,“霍四爷,你与我楚家相熟,还谈什么让利?我姐姐又不是小气之人。”他看了一眼表情不太友善的楚棠,趁着无人注意时,小声道:“姐姐,你不如挑一套上好的瓷器,送给霍四爷,权当是祝贺他乔迁之喜了。你这些年操持家事,我倒是没留意,你竟赚了这么一大笔产业!”
楚湛与有荣焉,沈家就是出生商贾,楚湛并不会看不起陶朱之道。反倒敬佩楚棠的这些年顶着压力,自己闯出来的一片天地。
楚棠:“.......”她已彻底失语。羊怎会斗得过狼呢?她觉得自己就是待宰的羊,而那头对她虎视眈眈狼,就是霍重华。
霍重华是外男,楚棠便没有留在前厅用饭,以头晕为由,回了海棠宅,一个人困在寝房,谁也不见。
霍重华说的没错,她要是不答应,他还会来的。他果然来了!
什么瓷器铺子?她自己的东西,她会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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