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时间倒回到两个小时之前，陶琤也敢直言自己和研究所那劳什子基因激发完全的变异体无关。
记忆清楚明白，自己二十来年堪称循规蹈矩，四平八稳读过低中高级基础学院，顺利考上理想学校和专业方向，又因为成绩不错加上背景加成，很自然被选拔进入了特处训练。纵观前后，和研究所的人打过几次交道，但连研究所的门往哪边开都不知道，怎么可能和他们实验体扯上关系。
但会议上一提异能基因激发的程度差异，顷刻间陶琤便回想起自己置身于天地之间，所见所听的万物与规则，当时几乎心神都系到了唐圆身上，其他变故又蜂拥而来，就没有多想，此时坐这儿一细思，不由愈发心惊。
陶琤面上沉稳，应道：“是，他们将我作为完全变异体的重点怀疑对象之一，试图带走我。我不愿受制于研究所，直接拒绝了，又因我在进城的时候给队里的人发了坐标，在很快赶来的队员帮助下顺利抽身离开。”
态度坦坦荡荡，好像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一时之间静了下来，只有头顶机器运作的轻微嗡鸣声回荡在整间会议室。
“甭管陶队是不是，那也是咱京都特处的人儿，也不能给随随便便带走哇。”
一开口就是浓浓方言味儿的那人立马被旁边的瞪了眼：“都叫你开会时候别说话，你一张嘴整段垮掉。”
会议室响起一声哄笑，压抑肃穆的气氛也淡了两分，又有人即刻出声控制局面，若无其事跳往下一个话题，讨论起几方势力态度。
陶琤心落了下来，一面听着，一面思绪控制不住地飘向等候在自己房间里的小姑娘。
自己的异常会不会和唐圆有关？
唐圆这时候在做什么，不会因为被自己说了在哭鼻子吧。
陶琤又想起之前砸在自己心上的那滴泪，有些焦躁起来。
“……三方合作板上钉钉，拆分特处的同时递来橄榄枝，离开的成员动向各有理由，但最奇怪的是向来和研究所不对付的刘局，一反常态，特处关停没多久后就跟着研究所的人走了，我记得刘局是小陶你们天蛟小队的直系领导吧？刘局走前有没有和你通过气？”
“陶队？”
陶琤一激灵回了神，两秒钟迅速过了遍传到脑子里没来得及理解的问题，快速道：“没有，刘局离开前一共给我打过两通电话，第一通宣我归队下达任务，第二通通知特处解散，都没提过要去研究所的事。”
他们对视一眼彼此交换讯号，其中一人谨慎问：“那你师娘——宁岱呢？最近几年有什么异常举动吗？”
陶琤皱起眉头。
三年前，陶琤加入京都特处并被分配到她师傅手下，师傅沉默寡言人冷心热，教导从不藏私，任务与任务的空隙间发现陶琤留在基地里独自训练不回家，便硬拉陶琤上他们家吃饭，还怕伤着她自尊心，轮班似的叫几个队员一道过来蹭饭。师娘身体不好，没有生育，下班回家来见着闹哄哄一帮人也不嫌烦，上了些微年纪但极有风韵的眉眼一弯，就去厨房给嗷嗷待哺的他们张罗吃的。
其中对着陶琤更是重点关注，筷子往碗上稍微一搁，师娘就来问怎么撂筷了是不是不合口呀，陶琤不善言辞也不知道怎么招架，只能闷头塞饭，比起平常饭量多吃好几碗，其他队员都是惯得落井下石的，坏笑着在旁边左一句哎呀最近陶琤都瘦了，右一句陶琤念叨师娘手艺好久了这次可得多吃点，煽风点火那叫一个熟练。
次数一多陶琤也学会了，几句话就撩拨着师娘将盼猪吃食似的殷殷目光转向其他队员，痛快拉人一起下水。
到最后两败俱伤，一帮人一跨出师傅家门，挺直的肩膀就垮了，个个毫无形象地弯腰扶墙走，痛苦又快乐地直呼呼不来了不来了。
但下次师傅一提，还不是都腆着脸争相蹿门来。
可惜一切画面在一年前戛然而止，师傅在任务中不幸牺牲，天蛟小队的担子直直落到陶琤肩上，陶琤原本就不苟言笑，被各方声声质疑和自家队员信任目光逼得愈加沉默冷厉，偶有喘气机会去拜访师娘，却始终被拒之门外，连放在门口的礼品盒子都被原封不动放那儿，任凭落灰。
大概师娘怕勾起回忆惹得伤心，不愿见面。
有次正巧碰到师娘回家，一段时间没见似是老了十岁的师娘回头神色冷漠地瞧了她一眼，重重关上了门。
哐的一声，像是关上了所有回忆。
“自我师傅的事后，你们见到她的次数说不定比我这边的人还多。”
提起陶琤师傅，有几人脸上闪过不忍，叹了口气感慨道：“当年你师傅他们两口子的感情是真的好……可惜了……”
“宁岱是这次实验的主要推动者，不要带入私人感情，摆清楚自己的位置，”有人声色严厉提醒道，“实验的推进肯定有政府他们的理由，但始终不愿意宣布，任凭下面的人如何猜测，甚至带了允许局面一定程度混乱的意思。”
“小陶之前不在，我们已经讨论过几次，并针对性地重翻过去了档案，认为原因倾向于和境外有关。”
陶琤没想过这个可能性，皱起眉头：“怎么会……”
特处的设立就是为了针对境外势力，他们身处机构内，没道理反而会一点消息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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