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见到洛舞含的时候，是在白色的病房，在那个死气沉沉，充满双氧水的房间里，洛舞含身上插满了管子，带着氧气罩，静静的躺在白色的病床上。
可当他踏入病房的第一刻，他看到的不是悲凉，而是洛舞含隔在氧气罩里的笑意。
在他的印象中，当生命需要仪器来维持，本应是苍白无力的，就如洛舞含临床的病人，颓然的靠在床上，麻木的望着天花板，黑色的眼眸没有一丝光亮，一切灰黑死寂。
可他看到的洛舞含不同，她在有尊严的笑着，哪怕极度虚弱，连呼吸都要靠输氧维持，她的脸上依旧有笑，眼里依旧有光。
冰冷的仪器可以将她的身体禁锢在病床上，却无法束缚那颗尚在跳动的心，更无法遮蔽她看向窗外的眼。
哪怕有一天洛舞含死去，她的笑都不会死去，会一直印在洛舞依的眸子里。
洛舞依坐在床边，握着姐姐的手，久久不愿放开，直到林凡到来，这才轻声开口：“姐姐，好帅哥哥来了。”
小依声音很平静，很释然，稚嫩的眼眸里，除了姐姐的笑，澄澈的很。
林凡看到这里，深吸口气，心中好了不少。
对于洛家两姐妹，一直以来他都极其复杂，同情这两姐妹之余，更多的却是敬佩。
一个无惧死亡，释然超脱。
一个看似稚嫩，可实际不然。
两人相依为命，被这个世界百般刁难，一直以来林凡都害怕姐姐的离开会对小依造成不可磨灭的影响。
甚至造成她对这个世界充满着恶意。
可看到洛舞依的那一刻，林凡知道小依还是那个可以为了姐姐治病，每天放学后卖花的小依。
眼眸深处，依旧是澄澈的希望......
洛舞含看到林凡到来，挣扎着想要起身，林凡快步走了上去，将她扶起，柔声道：“好些了吗？”
“额。”洛舞含点了点头，眼中满足的很，仿佛这个世界从未亏欠她什么。
“以后，能帮我照顾好小依吗？”洛舞含断续说着，因为虚弱，大口大口的吸着纯氧，胸口起伏，说完她便盯着林凡，满眼期待。
“嗯。”林凡点了点头，这是他早先答应洛舞含的，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他从不轻易许诺，一旦说过，便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所以就算洛舞含现在不说，他也会找人安顿好洛舞依。
见林凡答应，洛舞含脸上的笑意舒展了一分，眼里更是充满了感激。
“老天爷对我们两姐妹还是公平的。”洛舞含笑着，顿了顿，却闪过一抹遗憾，“只可惜不能带小依去逛她最爱的北海公园，在那块涂鸦墙上涂鸦了。”
“姐姐。”洛舞依听到这话，忍不住颤抖出声，握着的手，抖的厉害。
“那我们现在去好不好？”林凡说着，取出了雷霆咆哮的被动，风暴抉择。
嗡。
一声轻响，只有林凡可以看到的微芒闪过，似有新的生命力开始涌入洛舞含体内，使得她原本羸弱的身体，渐渐开始复苏。
“这......”感受到身体的变化，洛舞含吃惊的看向林凡，眸子里有精芒闪过。
林凡刚说完，她身体就发生这种变化，她相信这跟林凡有绝对关系，她想说声感谢，但看到林凡的眼神，又欲言欲止。
“谢谢。”她在心中默道。
她知道林凡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能满足她最后的遗憾。
“小依，我们去逛北海公园好不好？”洛舞含摘下氧气罩，输液管，从床上走了下来。
床边的洛舞依惊呆了。
“姐姐你怎么？”小依张大嘴巴，怔怔望着洛舞含，眼里全是不可思议。
而在她边上，临床的病人也是一脸吃惊，两人压根难以想象，之前还在床上靠着输液输氧维持生命的洛舞含，下一刻竟然自己拔掉管子站了起来。
“快去吧，陪你姐姐走走。”林凡笑了笑，洛舞依这才反应过来，眨巴了几下眼睛，乖巧的点了点头。
林凡没有跟着两人一起逛，而是静静的等候着。
两人似不知疲倦一般，走了一圈一圈，在北海公园的每一个角落拍照，似乎想要把所有的照片都在这一刻拍完，把时光留在这一刻。
林凡静静看着，静静笑着，他不忍心打扰，也没有理由打扰一个生命最后的尊严与美好。
渐渐的，随着风暴抉择的时间减少，洛舞含身体里的血气开始下降，渐渐感到了体力不支。
这时候两人走到了公园北角的涂鸦墙，在涂鸦墙最边上的留白处，完成了一副只有两姐妹才能看懂的涂鸦。
跟着印上去两个手印，一大一小，不对称，却又如此和谐。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笑了。
突兀的。
洛舞含摁在墙上的手，落了下去，身体更是往后倾倒。
“姐姐。”洛舞依焦急喊道。
林凡脸色一变，一个箭步上前，将洛舞含扶住，他能感受到，这个才二十三岁的身体，已经没有了任何生机。
当她的手从涂鸦墙上落下，她已经完成了她的告别，没有遗憾，没有波澜。
可比在充满双氧水的病房里望着天花板死去，它绚烂了十倍，百倍不止......
“姐姐走了吗？”洛舞依没有哭，眼睛没有闪躲的望着林凡。
林凡沉默了一会，想要找些措辞安慰眼前这个女孩，可又觉的太多余了。
“嗯。”林凡重重的点了点头。
“下雪咯，下雪咯......”
就在这时，孩童稚嫩的声音传来，林凡抬头望了望天，下雪了。
今年江市的雪，下的很早，很急，不一会儿雪花便铺了薄薄的一地。
老人拄拐，急忙躲避，小情侣拿出手机摆出各种姿势拍照，孩子们争相打闹，从地面抓起点点细雪，相互泼撒。
“姐姐，你给我堆个雪人好不好？”红衣小女孩冻的手通红，捧着一巴掌雪跑到自己姐姐面前。
姐姐看了一眼，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告诉妹妹：“你是不是傻？雪人这么大，你这点雪怎么堆？”
“那你给我堆一个小点的好不好？”小女孩声音稚嫩，一脸期待。
“好，那我们一起堆个小的。”姐姐点了点头。
洛舞依看着这一幕，嘴角浮现出一抹笑意，她记得那年下雪，姐姐也是如此。
林凡注意到洛舞依的神色，最后的担忧散去，抱着洛舞含缓缓离开。
身后，留下长长的脚印，很长很长……还在走，便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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