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江院长不像是开玩笑，林亦然恢复了一本正经的表情，说：
“您这话确实在理，我们国家其实有很多好的科研成果，但却没能很好的和市场对接，办了很多院所企业、校办企业出来，因为受到运作机制和激励政策的限制，并没有达到理想的效果……”
江院长略有所思的微微点头，吴双教授在一旁忍不住问：
“那有没有更好的模式呢？”
“我个人认为，国外的科研院所在市场化方面，做得就要更符合市场规律一些。他们把研和销通过市场进行整合，而不是眉毛胡子一把抓，把好不容易生出来的孩子紧紧的拽在手里，最后活生生的给拽死了。”
“能不能说得具体一些？”
江院长歪了歪脑袋，跟林亦然靠得更近些，嘴上问了一句，就聚精会神的竖起耳朵听。
“就比如吴教授善于搞研发，您不能搞个院办企业，让他既管研发产品又管市场开发，效益好坏都跟他的关系不大……而是该让我来卖这个东西，干不好喝西北风，干好了功成名就。至于知识产权，可以一次性作价买断，也可以折合成企业的股份，共同享受开发出来的经济效益……”
林亦然笑着打比方，另二人却来了兴趣，江院长甚至开玩笑说：
“吴教授，我看这个可以考虑，说不定是个好主意。”
没想到吴双教授也连连点头，笑着对江院长说：
“说不定还真是个路子，有两个临床试验的单位就是小林帮忙联系的，这方面他有资源，也有能力……”
林亦然忙着摆手，谦虚说道：
“您过奖了，教授。我们长期在外面跑，您壮大我们国家的技术实力，不然就要被卡脖子啊！我只是略尽绵力而已，要努力向您学习……”
江院长这时发话了：
“小林啊，你有这个觉悟还是不错的。不过可不能说一套做一套啊，你看我们检验科的成本居高不下，上次市里组织的集中带量采购，你们几个进口厂家，全都商量好了不参加……”
林亦然心里一怔，他完全没想到，江院长会随口说这个，而且说的这么直接。
他本来没想在这里谈的业务话题，江院长这时主动提到了，趁现在气氛还不错，至少院长没有过于居高临下的态势，林亦然心念急转，立即解释说：
“这您可真是冤枉我了，为这事我也感到很抑郁。从国家或者一个中国人的角度来说，我跟您一样希望价格能够降下来，减轻些医保和病人的负担……但是从厂家的角度看，他们把控着先进的技术，一时半会儿还无可替代，没有竞争对手在同样的平台，厂家就不会很迫切……”
林亦然顿了顿，接着说：
“还有一个原因，检验试剂跟耗材有不一样的地方，试剂是专机专用，营销模式没有根本性改变的情况下，厂家会有连锁反应方面的担心……这是一个绝对理性权衡利弊的行为，是企业作为资本主体的本性……”
林亦然说的营销模式，指的是厂家低价销售甚至赠送设备、靠供应试剂回收成本和赚取利润的营销模式，在有专机专用耗材的检验设备里面，这种方式非常常见。
如果模式没有改变，一旦在一个地区大幅度降了价，其它地区势必会接二连三的跟上。从厂家的角度来看，丢失掉一个地区所有的业务，也好过全国到处降价带来的损失。
林亦然不想给他们留下油嘴滑舌的印象，说的全是大实话，江院长也听得明白，神色严肃却没有作反驳。
他已经看了检验科何主任的报告，字里行间虽是在陈述事实，却无处不透露着不被理解的委屈和难过。
这才短短的一两个星期啊，这才换掉一两个项目啊，就给他们带来了那么多的困扰，就把临床科室搞得乱了套！
要是全部换掉，习惯改变的教育的成本，还不知道得要多少！
检验科有苦难言，虽不敢在报告里明说，可那些陈述出来的困难和存在的混乱，分明就是在说不能换嘛！
想想倒也合理，医院用了这么多年罗尔，从来没出过问题，上上下下都习惯了高标准，觉得那样才是合理的，现在往低了改变，自然就很难习惯。
就像俗话所说的“有奢入俭难，由俭入奢易。”
心里想着，江院长快速眨了几下眼睛，严肃的看着林亦然说：
“这有一个过程，模式问题不是说变就能变的。不过小林，你可得小心了，你们出了问题，检验科和设备科可是有意换你了哟……”
林亦然心里咯噔一下，却并没有慌乱，脑海里飞速旋转，揣摩江院长为什么要主动说起。
他飞速的综合了一下所掌握的信息，还不能判断江院长说话的意图，只得就事论事地说：
“院长，我们经过严谨的追溯和比对，核查出确实是一次偶尔事件，已经改进流程、也已加强监管了。您看咱们跟医院合作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发生这样的事情，总的来看，罗尔不管能力还是态度，都还是值得信赖和优先选择的……”
“那就得看你们的诚意了，我们检验科的综合成本比其它医院高七八个点，你要想做，就得体现出你们的竞争力！”
江院长再没有刚才的亲切和笑脸，林亦然突然想通了，江院长是在给他施加压力。
林亦然心里一阵高兴，施加压力就说明人家还想用你，看来何主任的报告起效了，他连连点头，赶紧说：
“诚意方面自然是十足的，谁愿放着这么好的客户不去努力。全国我不敢说，但在重庆范围内，我可以直接给到最低价，以药交平台的记录为准，保证咱们医院的采购价格最低……”
“全国最低能不能做到呢？”
江院长语气明显有了兴趣，却故意假装不经意的问。
“各地的收费政策不一样，成本和定价也有区别，互相之间没有参考意义。再说也没有统一的交易平台，目前是实现不了的。”
林亦然老老实实的回答，江院长不置可否，也没有继续再说下去。
过了两个星期，何主任告诉他医院开了会，讨论了升级还是重新招标的问题。
何主任主张升级，得到了江院长的支持，让设备科重新谈价，这事便一槌定音。
随后，设备科通知林亦然进行了独家谈判，设备该更新的更新、该升级的升级，说的是以旧换新的置换，实则医院没有花一份钱。
价格方面就执行重庆最低价，哪里产生的新的最低价，医院就跟着实时降价和更新。
根据这个原则，林亦然提供了一份报表交上去，综合降价超过了5个点，医院一年能节约四五百万，与医院重新签了合同，这件事情才彻底的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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