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赵稹第一次从贺家人嘴里听到有关贺云谏的话题。
重口腹之欲吗？他瞧着那浮满一层辣椒和红油的大块鸡肉，一时间有些犹豫。
那泉水鸡是用大碗装盛，尽显蜀地豪放。
贺宗正见他迟迟不下筷，挑眉轻笑:
“子敬想来是不敢吃辣的，瞧我这脑子，光想着拿我们当地的美食来招待你，倒没考虑到你的口味了。”
他的话并无毛病，可赵稹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嘲笑。
赵稹面色不变，诚实的点头，自然的开口解释道:
“我确实极少食辣，浅尝辄止即可，多谢二哥好意。”
他的态度大方坦诚，贺宗正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另一边坐着的贺宗清好似没有听见二人的对话，他憨厚实诚的朝赵稹笑笑。
直接用公筷夹起一大块鸡肉放进赵稹的碗里，客气的说道:“子敬先尝尝，说不定你爱吃呢。”
贺宗正在心里偷偷给自家三弟竖起大拇指，论狠，还是这个憨憨厉害。
赵稹遇到过无数次刁难，但如今日这般的，他也是第一次遇见。
对方并没有太大的恶意，只单纯想看他出丑，赵稹倒是对那个被呵护的小姑娘有些好奇了。
他拿起筷子，夹着肉神色自若的咬了一口，顿时整个味蕾都充斥着麻辣鲜香。
这刺激的味道让他咽喉强烈不适，不受控制的咳嗽起来，脸色瞬间涨红。
贺宗元适时的开口，“你们简直胡闹，还不快些倒茶拿巾帕。”
婢女闻声而动，人多却不乱，尽显高门风范。
赵稹吃了盏茶，挥退想要近身伺候的婢女，自己拿巾帕擦了擦脸，动作缓慢，丝毫不显狼狈。
见他收拾妥当，贺宗元指着左手边的菜道:
“子敬尝尝这道秘制糯米鸭，外香酥内软糯，咸香味儿的。”
赵稹不疑有他，伸着筷子就去夹，毫不迟疑的送入口中，他的姿态大方。
一时间三兄弟倒也佩服他的肚量，让赵稹吃了顿安生饭。
这边主子们用着膳，那边赵稹身边运送年礼的侍卫杨樊也在用膳。
杨樊是王府侍卫，自然不能当成普通奴仆对待，大总管胡祥东来作陪倒也合适。
两人都是主子身边得用的人，虽管的事儿不一样，却也有许多共同语言。
杨樊虽有一身好武艺，却不是个头脑简单的，他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惯会油嘴滑舌的攀交情。
不过几杯酒下肚，两人就胡叔贤侄的称呼开来，好不亲热。
见时机成熟，杨攀眼眸一转，装作不经意的开口问道:
“胡叔，你们家姑娘是个什么样的性子啊？您也知道，我们这些做下属的，得对主子多了解些，日后也好便宜行事。”
胡祥东眯着眼嘬了一口酒，心道，你小子果然是想套话。
面上却不动声色，还是一副喝高了的模样。
“我家姑娘，那自然是世上少有的好姑娘，说句心里话，就你家四爷那副长相，能娶到我家姑娘算是捡到宝了。”
他那一脸好白菜让猪拱了的嫌弃样，看的杨攀牙疼。
“这话怎么说的，我们主子好歹是宗室子弟，配个伯府嫡女怎么就配不上了？”
胡祥东意味深长一笑，拍了拍他的肩，站起身，打了个酒嗝。
“咱们做下人的，哪敢胡乱编排主子，可不敢坏了规矩。
我得回去醒醒酒了，不然当值的时候一身酒味，主子可不会轻饶。”
说罢晃晃悠悠的就离开了。
杨攀这才反应过来，感情这是故意吊着他呢，这贺家总管还真是滑不溜丢。
他也不恼，将桌上的酒杯端起，一口饮尽，起身朝着屋外走去。
待他从外边晃悠一圈回来，他家四爷已经回客房，正拿着信件在看。
杨攀进屋后规矩的站立一旁，静静等待，他们四爷喜静不爱喧闹嘈杂。
虽看着平和淡然，却心思深沉，即便是身边伺候的老人，都摸不透他。
赵稹拿着信件一目十行，看完直接将信纸拿到烛火前燃尽。
赵稹将手擦拭干净，这才开口说道:“你没有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吧。”
话语里满是笃定。
杨攀低下头，不敢直视主子的目光。
“伯府的奴仆都极守规矩，属下的银钱无用物之地，不敢用太过极端的手段，故而无功而返。”
赵稹也不是刻薄的主子，这样的结果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明日去打听一下贺家盐场发生的事，若是伯府这边撬不开口，那就去其他府里问问。”
他话里的意思很明显，杨攀有些疑惑，瞧了瞧主子的脸色，斟酌着开口问道:
“主子既已打定主意退婚，又何必多此一举？”
赵稹背过身望向窗外的明月，淡淡的说道:“很多事情跟我想的或许不一样，先看看吧。”
这话的意思杨攀明白了，不过刚入华阳伯府，主子便转变了心意，这贺家恐怕不简单。
可他们此番到蜀中，明面上是送年礼，暗地里却是有任务要完成的。
“主子，这样的话，咱们恐怕要耽误些时候，会不会误了大事？”
赵稹摆摆手，“此事我心中有数，你照吩咐行事即可。”
杨攀恭敬应诺，也不敢多说什么，见主子无事吩咐便躬身告退。
赵稹抚摸着中指内侧的厚茧，那是他长年握笔留下的印记，他习惯在思绪混杂的时候摩挲。
就如他刚才所说，看看又何妨，他想给自己一次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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