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空旷，除了闪烁的障碍灯，一片漆黑。
内嵌式耳机里传出夏岚的声音：“沐卿，追踪到陆挚诚了，正在往楼顶去。”
“岚姐，这边有灯吗？”
太暗了，暗的人心慌。
“有，昨天找了工人修理，但是亮度有些大，可能会有点扎眼，小林已经去开了。”
“好。”杜沐卿应了一声，不再多说。
两秒后，刺目的灯光唰的亮起，杜沐卿用手挡了一下，看见正中央放了一张桌子，面对面还有两张椅子。
风里逐渐传来消毒水的味道，黑暗里有轻浅的脚步声逐渐靠近。
“沐卿，他到了。”耳机里是宋亦安的声音。
杜沐卿转身，刚好，陆挚诚站在天台门口。
他手上拎了个包，就是林原在监控里看到过的那个。
杜沐卿也带了包，里面是研究资料。
陆挚诚遥遥的冲她一招手，自己走到了桌子边坐下，而后从里面拿出一本本子，一沓纸来。
他把这些东西铺开在桌面上，就像老式集市里摊开商品供客人挑选的贩货郎。
“要做交换吗？”贩货郎开了口。
他要的不是钱，是同等价值的兑换。
杜沐卿走到他对面坐下，包放在桌面上，没打开。
“暂时不了，先聊聊黎子辰吧。”
“显而易见，我的人质，待会你就能见到他了。”陆挚诚拒绝这个话题。
“严格意义上来说，从你对他诱导成功的那一刻开始，他就不再是人质而是同伙了。”杜沐卿不可能把主动权递交到他手里。
黎子辰可怜吗？这世上谁不可怜？
可怜就是转身投入黑暗的借口吗？
她们做了那么多的努力，沈茹月没日没夜的陪伴左右，换得这么一个结果，谁能没有怨愤呢？
只不过她们的职业使然，没有人第一时间是去责怪他人，而是一遍遍的思考，自己到底还有什么地方遗漏了。
是不是我，做的还不够，还不够好，所以才会有这样的结果？
但无论杜沐卿复盘多少遍，都想不出第二个结果来。
他们走不通这条路，因为提前太多年，命运的齿轮早就开始运转了。
苏稚是一切的开端吗？
不是。
争论不休是常态，善恶对立亘古长存。
甚至杜沐卿自己也不明白，到底G基因的存在，是好是坏？
这些拥有G基因的人，是天赐的礼物，还是地狱的拉扯。
基因与人性，到底占一个人的几分之几，谁也说不清。
因为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你想走哪条路，你在这世间，主动或被动的做出所有的选择，就是一切的开端。
陆挚诚喉咙里发出一阵低沉幽怖的笑声，跟这夜色似要融为一体，让人不寒而栗。
那双林原见惯了的温润坦诚的眸子里，猝然漫起一团炙热的火。
“黎子辰不是人质，那他千千万万的粉丝呢？”
他磨着尾音上挑：“嗯？”
“算不算？那些小姑娘，算不算？”他笑起来，越笑弧度越大，声音越大：“你以为我是怎么进来的？你以为我是怎么躲过夏岚的搜寻？”
“你以为我做事只会留一条线吗？”陆挚诚声音慢下来，他的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杜沐卿，扯出了点耳鬓厮磨的缱绻意思：“太天真了，我的小顾问。”
杜沐卿微微扬起下颚，目光不躲不闪：“所以呢？”
陆挚诚没得到想要的反应也不在意，收敛了眸子里的兴奋，回答：“所以，你下面需要听我的。”
“首先，断开你和警局的所有联系。”他点了点自己的耳骨：“我知道你带着耳机，不介意的话，我也想与宋队交流交流。”
“还有，你口袋里的定位器，黏在腰带上，鞋底的，都需要交出来。”
杜沐卿沉默一瞬，想起夏岚给自己安装定位器的时候，闯进来那个冒冒失失迷路的少女。
看来，也是陆挚诚的棋子。
杜沐卿把陆挚诚提到的所有东西一一卸下来，放到桌子上。
最后抬手触碰到耳机的时候，里面传出宋亦安的声音来。
“一切小心。”
陆挚诚见她顿住动作，勾唇浅笑：“怎么？舍不得？交给我，看在你照顾我的试验品这么久的份上，我可以帮你传递消息。”
杜沐卿对着那边说完：“你也是。”这才看向陆挚诚：“不必。”
她刚放下，陆挚诚就拿了起来，放在耳边听了听，惋惜道：“挂了啊？他们就这么放心你？”
这话挑拨离间的意思明显，杜沐卿这时候又顺着他说了：“是啊，没办法，毕竟我能力强，跟你不同，不怎么需要借助外力。”
陆挚诚睨着她，眉心凝起一抹冷意，犀利的目光像是要剥开杜沐卿的皮肉，钻进她的骨头里去。
他从包里拿出个用密封袋包裹好的一次性纸杯，又打开了一包粉状物，用水混匀了，递到杜沐卿面前。
“喝了。”
杜沐卿没动，问他：“致幻剂？”
陆挚诚觉得她这草木皆兵的状态还挺可爱，轻轻点了点纸杯的外壁：“不是，安眠药罢了，我可不放心你清醒着去见黎子辰，他斗不过你。”
“你给人洗脑的功夫，比陈殊都强，可惜了，要是能早点发现你，对你进行诱导，现在做任何事都会事半功倍。”
“迷晕了好获取我的实验数据？”杜沐卿故意用了嘲讽的语气。
陆挚诚不买账：“你没有选择的机会，几份数据换无数条人命，不划算吗？”
杜沐卿给自己上了个保险：“划算，但真正有用的，核心的，你想得到的。”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在这里。”
杜沐卿将那些资料随手推出去：“看不懂的记得来请教我，我很乐意收你这个学生。”
女子的发被风吹得扬起，桃花眼中锋芒毕露，在这黑夜里，就像朵正在燃烧的野玫瑰。
在她的领域内，所有人都得俯首称臣。
陆挚诚脊背绷紧，漆黑如墨的眸子又暗几分。
杜沐卿把那加了料的水仰头一饮而尽的时候，他缓缓吐出口气，蛇似的阴冷，说了句：“荣幸至极。”
林原看着定位中代表杜沐卿的小红点越离越远，忍不住了，转向身侧的宋亦安问：“老大，真的不去把人直接抓回来吗？沐卿还喝了安眠药的水。”
宋亦安眸色沉沉，气压低到让人心惊。
“陆挚诚不在车里，车里只有沐卿和黎子辰的粉丝，现在把沐卿带回来，她想做的一切，都会功亏一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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