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我养你
几日路程匆匆，纵使他俩都希翼时间过得慢一些，江州还是到了。
她入桃河县衙门销假，也不知陈遣农可曾跟陈安说过，她回来时，陈安似乎并无意外，倒是高兴地很：“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这阵子总有人问起你。”
“是么？我如此得民心？”
“是啊。那个小婵恨不得一天来问两回。”
小婵？
她都把这个可怜的小姑娘忘到脑后去了：“我去看看她。”
幸好她回来了。
小婵抱着她哭了：“阿熙哥哥，我还以为你们都不要我了。”
“怎么会？我只是有事耽搁了。”
“阿熙哥哥回来就好，我也放心了。我每天晚上都害怕得很。”
“不怕不怕，往后我陪着你。”
阿灿把小婵爹杀了便跑了，她桂熙可不得替他兜着这个无依无靠的小婵？
若不然，作的孽便更大了。
白子苏确认她继续留在桃河县后便离开了，往后的日子，她还得照顾小婵。
不过也还好，小婵懂事，也不给她添麻烦。她只要每晚过来睡个觉，让这院子里，不再是小婵一个人孤孤单单便好。
顺便，给些家用。
隔壁邻居已经问了小婵好几次，要不要去大户人家做婢女。桂熙再不回来，她怕是要答应了。
桂熙看看她瘦弱的小身板，热血上头，大手一挥：“我养你。”
从此，她一个月俸不过半两银子的小捕快，平空多出了一张嘴。
十二岁的小婵正是长身子的时候。
缸内大米见底时，她下一趟的月俸还未到手。还好她和小婵都还各自有些存银，不至于断了顿。
有时，桂熙一觉醒来，便发现小婵的裤腿比前日里又短了。
秋风刚吹，寒风又起，小婵箱子里翻出来的棉衣棉裤连个腰都遮不住，又得重新做。旧棉被已烂得不能盖了，冬日总要存储些米、面、油、糖、大白菜、咸鱼腊肉风干鸡......
原来这当爹做妈的日子不好过。
实在太不好过。
尤其看着荷包里的银子日日变少时，她就恨不得收回当初那句“我养你”，再添一句“你去做婢女吧”。可是每晚她回到屋子，小婵都会给她端来热水给她洗脚时，她便将那句话生生地吞回了肚子。
谁让她当初贪恋被人侍候的快乐，如今，想反悔也不成了。
再说，眼看这寒冬来临，总不能把她赶到别人家当奴作婢，顶着寒风冷水洗衣倒尿盆......
反正眼下还不到山穷水尽，先过了这个寒冬再说。
而这寒冬，用来取暖的木炭又是一笔大开销。掏银子就似在她身上剜肉，剜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还好小婵用得很是节约。
她又不敢像别的捕快一样能捞便捞，人家乡里乡亲也算地头蛇，她一个外来的，只能欺负跟她一样外来的。何况她一做坏事便疑心白子苏站在后头，心惊胆颤地气势便出不来。
这做坏事，比的就是气势，她气势一矮，不被别人欺负了便算是好事。
这一日在街头巡逻，天气晴好，日头照在身上暖洋洋。
出门的人多了些，街边一溜蹲着晒太阳的汉子、老头，两手往袖笼里一插，若是冻得鼻涕出来，便用袖子往鼻下擦一下，方便得很。就像一溜蘑菇长在墙角，虽然这地方不产蘑菇。
一起巡街的小甲在一旁找了个空的墙角蹲下，桂熙蹲在他旁边，两手一插袖，跟那一溜晒太阳的汉子们气势一模一样。
无风，有太阳，这种冬日最舒服。
阳光暖得人直打盹。
小甲用手肘碰碰正闭着眼点头的她：“你看。”
她顺着他努嘴的方向看过去，那边一个卖烤红薯的老头，香是挺香的，不过，很多人种了红薯自己在灶坑里烤，几个人愿意在外头买着吃，除非像小甲他们厚脸皮不花钱的。不过，若是他们竹杠敲多了被告上衙门也是要挨罚的。
她以为他想诓她去拿红薯，赶紧闭上眼睛装睡。
他却继续用手肘捅她：“你看，那个小姑娘长得可标致？”
原来是看美人。
美人自然要看的，即便她自己也可以做个㺯人。
那个在买烤红薯的少女年约十四五岁，肤如凝脂，睛如点漆，一身淡粉丝缎棉袍镶着一圈兔毛的边，亭亭玉立，清丽娇俏，吸引了街边一溜汉子的目光。
“着实标致，是哪家的小姐？”
“祝家的二小姐，还未定亲，也不知哪家的公子有这艳福。”
这丫头，与阿灿倒是相配得很。下次若是遇着他，倒是可以替他作个媒，说不准他便喜欢女子了。
她正思忖着，祝二小姐已经付了帐捧着红薯回身往那边厢走了。
那帮蹲在墙角的汉子里不知哪个不要脸的喊了一声：“嘿，小娘子！”
祝二小姐吓得加快脚步，不想脚底绊了一下，烤红薯脱手而去，啪叽摔个稀烂。惹来一阵哄笑，又有不要脸的打了声唿哨，尖利响亮。
竟敢当街调戏她未来的嫂子！
桂熙一跃而起，追过去护在祝二小姐身前，对着那群汉子怒目而视：“谁喊的？”
众人静默了一下，发现是那个清秀的外地小捕快，顿地嘻笑声又起：“他，他，他。”
他们互相乱指，嘻嘻哈哈，一时无法收场。
身后有人扯扯她的衣摆：“算了。”
回头看，是祝二小姐。
既然嫂子说算了，那便算了。
“好。”
祝二小姐返回去重新买了两个烤红薯，大大方方递了一个给她：“你吃。”
汉子们哄笑：“小捕爷，小娘子看上你了啊。”
看上便看上，她桂熙一表人才，潇洒倜傥，看不上才怪呢。反正她也是女子，看上也无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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