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步平等？”
奥莉维亚的话让时诺有一种外星文明刚刚结束了土地改革错觉，可这跟穆夏旅游公司的真人导游有什么关系？
“用你能理解的话来说，嗯，我想想。”
奥莉维亚举例道：
“进入初步平等阶段的文明，会泾渭分明地形成两种绝对阶级，阿莫里星际联邦的命名方式是享乐阶层和权利阶层。联邦会给享乐阶层提供价格极其低廉的生活物资，嗯，按照泛地球文明史二十世纪末到二十一世纪初的数据，一个地球人的平均年龄大概是68岁。而根据所在地区不同，一个人从生到死大概需要花17万到380万元，我们就按照顶格计算380万元。”
“要注意，这380万元是需要父母和自己赚一辈子。”
时诺想起小时候父母因为买新房还是二手房的事差点儿离婚。一百多万的房子，再加上教育，吃喝拉撒睡行动坐卧走等等方面的花销，一辈子三百多万倒也不是那么难以想象。
按照大学毕业后23岁找到工作，运气好一直能工作到65岁，以年收入五万计算的话，大概能赚二百多万，再加上小时候父母代为支出的花销，也就是二百五十万左右。当然，老少边穷地区和北上广深不能相提并论就是了。
奥莉维亚接着说：“以阿莫里星际联邦为例的话，这个国家的购买力平价是你老家的十倍。并且基础设置成本，比如说公共交通、医疗比你老家低一百倍左右。”
“我记得东亚区的泛地球文明史中，你们会为高昂的房价头疼。但是在阿莫里星际联邦，一平米的房价，换算成你们的货币，大概是一百二十元。一顿你们所谓山珍海味齐全的大餐，价格不会超过三十元。定制化的***，一小时的价格在五到十五元之间。”
时诺听了直吸凉气：“这是什么天堂？”
奥莉维亚很喜欢看时诺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虽说暂时打消了拉拢他的念头，但她还是忍不住提了一嘴：“管理局直接统治的地区，生活比这乡下地方还要好。”
“是吗？”时诺撇撇嘴，他很清楚奥莉维亚这番话的意思，“那我就必须要说，你们之所以能岁月静好，是因为有我们这些炮灰砥砺前行。”
奥莉维亚神色一黯：“抱歉。”
气氛有些憋闷，时诺瞟了一眼刻在石头上的那句“我不知道我在何处诞生，但我知道我要往何处冲锋”，摇摇头，他把话题拉了回去：“还是说说享乐阶层的事吧。”
奥莉维亚微微颔首，整理了一下思绪：“物价和基础设施成本是一方面，同时你还要知道，阿莫里星际联邦会给所有享乐阶层人提供每年不少于五十万元的生活补助金。”
“给所有人发钱，等于没有发钱，这么简单的道理，星际联邦的人不会不明白吧？”
“前提是资源有限。”奥莉维亚说道：“对于阿莫里人而言，有数额的金钱，更多是为了制止铺张浪费和凸显数量稀少的奢侈品价格而存在。”
“比如说这趟触犯了许多条阿莫里星际联邦法律的原始星球旅游，享乐阶层必须拿出至少十年生活补助金才有可能买到一个名额。但如果只是去相邻星球的海滨度假的话，哪怕穷侈极奢，全程花销也不会超过一万元。”
奥莉维亚笑着说：“如果是权利阶层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如果思政课老师是奥莉维亚的话，那得挤爆多少间教室？
“权力阶层几乎无法影响到享乐阶层，因为享乐阶层生活中接触到的公共产品和服务，百分之九十五以上都是自动化工厂生产的，以及通过人工智能和人造人进行的。成本十分低廉。”
“同时，享乐阶层想要上升到权利阶层也十分困难，资金、人脉、家世缺一不可。不过对于绝大多数享乐阶层而言，放弃简单优渥的生活，一头扎进名利场是很不划算的买卖。毕竟两者的区别，基本上可以总结为两个阶层选择了不同的生活方式。”
时诺问道：“可这一切又跟真人导游有什么关系？”
“接下来就要说到这一点了。”
奥莉维亚拎起时诺脖子后的牵引绳，调皮地甩来甩去：
“就像你说的，给所有人发钱，等于没发钱。每个人每年都有五十万元的收入，哪怕有额外的工作收入，双方的贫富差距也不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至少从经济角度来看，所有享乐阶层都是平等的。那么，人类自诞生以来就刻在DNA里，彰显自身优越性，让同类屈服的本能快感，该如何发泄？”
时诺想起了倒霉的石箭头号船长克洛文提到过这件事。
由于绝大部分服务业是由人造人或者人工智能包揽。阿莫里人觉得，被活生生的人毕恭毕敬地服务的事感到很新奇。又因为《红鸢尾低端劳动者法案》，所有被投诉的红鸢尾人，会受到很严重的惩罚，这种掌控他人命运的权利，几乎让整个阿莫里人发狂。
“红鸢尾人扮演了臣服的角色？”时诺遍体生寒。
“是的，人数稀少的权力阶层无法影响到人数众多的享乐阶层，无法彻底满足权力带来的控制欲。享乐阶层又因为收入几乎没有差距而无法体现出人和人之间的差异。所以，红鸢尾人，这个来历不明的种族，就成了两个阶层的发泄对象。”
时诺叹息道：“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服务工作只是表象，阿莫里人渴望的，实际上是红鸢尾人的尊严。真够恶心的——等一下，你之前说人造人可以设定成与真人一样，难道用人造人代替不行吗？”
“人总不能一直骗自己，对吧？”奥莉维亚想了想，补充道，“或者你可以认为，他们追捧的不是人的形状，而是人的概念，人的，嗯，品牌？”
时诺翻着白眼摇头：“越说越恶心了。”
狭窄的山洞中，突然响起沉闷的呼啸声，时诺和奥莉维亚对视一眼后，一起跑出山洞，看向天空。
两艘涂装为黑色，舰身上没有任何标识的宇宙战舰，刺破大气层，在窟卢星大气圈内，像两条嗅到猎物味道的鲨鱼一样，直扑石箭头号最大残骸坠落的地点。
时诺咂咂嘴：“看来我们的旅程马上就要结束了？”
奥莉维亚眉头微皱：“不对，那不是水晶灯商会的船。可能是阿莫里星际联邦的，是来与复国组织交涉的吗？等一下，他们派出交通艇了，目的地是......露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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