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终于离京了，卡着期限的最后一日，带上盘缠和小厮，和薛二爷一起搭上了薛家南下的商船去。
当然既然是流放，也得有三四个顺天府的官差跟着，不过也就是一个象征意义，基本不会管事。
毕竟现在就是忠顺王府的人，也该反应过来天子对薛蟠用的是以退为进的苦肉计，所谓的流放实际也只是说说，到时候去了金陵，天高王府远的，要怎么做还不是他们自己说了算。
薛家在金陵那么多的故交，如今唯一被诟病的污点被抹去了，那些世交也不可能眼睁睁让薛蟠受了委屈。
但事已至此，圣意便是最高，既然已成定局，也没有人会在这件事情上再来触皇帝的霉头。
李昭当然也来送行了，到场的除了他，还有贾琏、冯紫英、秦钟等人。
贾琏同时还带来了宝玉的问候，大脸宝因为蒋玉菡的事情又挨了一顿鞭子，如今看来又得在床上躺一阵子，就算有心出来也暂时无力了。
而等到送走了薛蟠，贾琏顺势要请李昭他们到酒楼去喝一杯，当然其目的不言自明。
李昭也没有拒绝，席间他借着如厕将李昭拉到一边，说了荣国府在贾赦之事上的决定。
没有出乎李昭的预料，贾母本就对贾赦这个长子不太待见，如今他闹出这样的事情来，听说会波及到贾家，对于一心只求一家高乐，甚至对某些事情可以直接视而不见的老太太来说，做出舍弃一人以保全家这样的决定并不难。
贾政倒是念在兄弟之情有些犹豫，但一来他是个愚孝之人，不敢忤逆母亲的决定，二则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解决当前的局面，也就只能犹豫、只能拖，拖着拖着还是不能改变什么。
而王夫人就更不用说了，唯一会提反对意见的邢夫人，在这种大事的决策上根本就没有发言权。
于是贾赦的命运就这么定下来了，当然了，就算他们不这样，贾赦的结局也不会改变，他走私盐铁的罪行证据确凿，就算不至于因此直接丢了性命，但削去官爵、贬为庶民也是少不了的。
而这之后，他曾经犯下的那些事情，便也无法再用官爵抵消，如今又让荣国府这边罢手，那些故旧在那时也就只会作壁上观。
本来最有可能站出来多管闲事的北静王，这种时候也是自身难保，而憋了一肚子火气的忠顺王，更可能会落井下石。
而先剪除掉贾赦这个最恶心人的，剩下的反倒都不急了，先让他们体会一下府上的经济危机好了，这个就得着落在王熙凤身上了。
虽说李昭现在也有了侯爵的身份，但在某些人那里，却还是会留着荣国府出身的印记，既然洗不掉，那就干脆将荣国府推倒好了。
李昭从没想过挽救荣府，反倒一直迫不及待想要从中得到一些好处，如果一直屹立不倒，那么三春、李纨这些同为十二钗的，又怎么得入自己的觳中呢？
虽说对如今的李昭而言，多一个少一个金钗问题都不大，但既然有能力集齐，也就没必要去做什么正人君子。
当然了，这些本就不好走明面，不管是皇帝的身份，还是李昭这个身份，所以他也一早就想好了应对之道。
消失了许久的“破晓”，正好就用在这上面。
“侯爷，如此，当真就没事了？”
传出这样的话来，虽说也是早有预料，贾琏的脸色也是不好看。
不过这种时候保命要紧，甚至荣华富贵都能舍弃一些，何况只是一个爹？
再说以他近日的享受，他怕是还巴不得那爹现在就这么去了呢，到时候他好乘势全面接受偏院，当然也包括那里的几位“母亲大人”。
当然了，不管是他还是荣府的人，对于贾赦身上的爵位还是很在意的，虽说是代代降等，但有个爵位在身终归是不一样的。
如果非得要没有，也是要降到最低之后自然地消失，而不能是这样直接被剥夺。
所以在听李昭安慰到此为止后，贾琏便又问道：“此事非愚兄所想，而是家中要我追问，我父亲身上的爵位，是直接除了，还是仅剥夺了他的？”
李昭呵呵一笑，玩味地看着贾琏，问道：“琏二哥是希望，这爵位到此为止，还是自己想要呢？”
按照正常的流程，如果贾赦没了，那爵位应该是传到贾琏身上，当然要再降一等，到时候王熙凤期盼的诰命夫人说不定也能有了。
不过贾琏听到这话，再看李昭的眼神，心里却是莫名一寒，似是想到了什么，连连摆手讪笑道：“侯爷说的哪里话，如今家里都指着宝玉呢……”
这话中，多少带着点儿怨气，对于贾母一直偏心二房，作为长房长孙却又要赖在二房这里的贾琏心里面怎么可能舒服，对那爵位也不可能真的没有一点儿念想。
不过他自家人知道自家的事儿，老太太还在的情况下，他别想着能跟宝玉争，实在不行说不得他们会想办法让贾政先“继承”了这个爵位再说。
从老太太、王夫人平日的话语也能听出来，她们已经将那爵位视作了宝玉的囊中之物，也就是贾政对此没什么想法。
在爵位和在贾家继续安生待下去之间，贾琏还是选择后者，毕竟他那父亲贾赦就算是得了爵位，也没有见着就升天了。
李昭眼珠一转后，却是突然上前拍了拍贾琏的肩膀，暗示道：“有些东西，是要靠着自己去努力争取才会有的。哪怕，是那些本来就该是自己的东西。”
贾琏愣了一下，随即便有些沉默。
李昭这都不叫暗示，算是明示了，他要是听不出来，那肯定是耳朵坏了或是智商有问题，显然他不聋，智商也没问题。
只是这个胆量嘛，还是差着些。
但李昭随后的话，却又让他有些心动，“你觉得，这区区一个爵位，能够换回来什么？有些人已经当成是自己的东西了，并不会因此念你的好。反倒是袭了爵，到时候你就跟你父亲一般，搬到偏院去又能怎么样？
“而且，偏院亦有偏院的好，二哥这几日可快活？”
“啊？”贾琏让李昭的言语一惊，话都有些说不利索了，“侯、侯爷，说的什么笑话？”
外界都说贾琏和贾赦院里的丫鬟有染，实际当然不全是这样。
只是这种事情做就做了，说出来可就不光彩了，虽说包括邢夫人在内，都算不得他真正的母亲。
当然了，他也不敢去动邢夫人，就算是续弦，这也是他名义上的母亲，和别的妾室、丫鬟可不一样，这是真会被戳脊梁骨的。
李昭意味深长的一笑，却只说道：“如何选择，你自己权衡吧，我也只能帮到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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