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瑶再次醒来的时候，听见的第一句话是：
“你妈把你打晕过去了？”
林双一手握拳抵着脑袋，挑着眉毛看着佟瑶。
佟瑶刚睡醒，迷迷糊糊的往被子里缩了缩。她已经很久没有睡这么久了，什么都不用管，一觉睡得天昏地暗，印象里得是小学的暑假里才能睡这么舒服了。
“脸上看着没什么痕迹啊，是不是身上被打的鲜血淋漓了，快让我看看。”林双说着做状要去掀佟瑶的被子。
佟瑶被子里的小脚撑起一个小帐篷把林双往后顶开，露在被子外面的半个小脑袋对着他微微摇了摇。
“真没打你啊？”林双惊讶，“你妈怎么回事啊，你做了这么蠢的事，这还不狠狠的抽一顿？”
佟瑶没说话，躲开了视线不敢看林双。
“看着我啊，怕什么啊，你不是很勇吗，不读书了卖给工厂三年是吧？啊？”林双站起来叉着腰，一副被气坏了的样子，“我告诉你我非常生气。”
但看起来实在有些浮夸。林双的确不知道怎么对女孩生气。
佟瑶自知理亏，还是不说话，又往被子里缩了缩，本来就小只的她整个人都要藏进被子里了。
“不然我代替你妈揍你一顿吧。”林双说着指了指天花板上的水晶灯，“把你吊起来好好抽一顿。”说着就要去解自己的腰带。
佟瑶扬起了脸，意思是说，你来吧，随便打。
房间里安静了片刻，林双自然不会真的去打她，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开口说，“我们还算朋友吗？”
这次佟瑶不再沉默了，“当然。”
“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告诉你妈？不就是钱吗？大家一起想办法啊？为什么做这种事？觉得自己很帅是吧？你以为你在演什么狗血电影吗？啊？”林双越说越激动，感觉有热流往眼眶上涌，他猛地抬起了头装作看向水晶灯的样子。
差一点，他或许就见不到佟瑶了，从此天南海北，一个在念书，一个在不知道哪里的工厂里打工，完全陌路。
佟瑶缓缓地摇了摇头，十分轻柔而虚弱的开口，“还能见到你，真好。”
她的声音像在胸口上揪了一把，让人十分心疼。
林双没忍住，偏过头去抹了一下脸，“你别以为这样说我就能原谅你。”
“那怎么样才可以。”
“答应当我女朋友。”林双转过头来的时候已经换上了无赖的笑脸，凑过去捏了捏佟瑶的脸蛋，他早就想这么干了。
“趁人之危。”佟瑶没躲，闭上眼睛乖乖的给林双捏脸，又问，“这是哪里？”
“我的合作伙伴，夏语的家里，赎回你的那十万就是她出的。”
佟瑶瞬间清醒了一些，“那十万……”
林双食指戳着佟瑶的酒窝，语气十分严肃的打断她，“既然你想卖给工厂，想打工，不如卖给我吧。”
“卖给你？”佟瑶的声音软乎乎的，她半眯着眼睛，感受着林双的手停留在她脸上的温度。
水晶灯的光泻落下来，笼在她身上，她像是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她听见他的声音，如在梦中：
“做我的主唱吧。”
“好。”佟瑶立刻答应。
林双愣了一下，没想到佟瑶问都不问，仍继续解释下去，“我正好想组一个乐队，你来当我的主唱吧，嗯，就算是一年的合同，一年之后这十万就一笔勾销了。”
“我一年，能值十万吗。”
“远不止十万，我这可是黑心合同。”黑心老板林双一副你不签也得签的样子。
“好，那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忘了这两天的我吧。”
“又来，忘不了的。”
揉够了佟瑶的脸蛋，林双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另外，我刚刚仔细想了想，你不如搬来我家里吧，我那里正好还有空房间，空着也是空着。
我也很缺钱，我们要一起想办法挣钱，早上可以做点早饭推出去卖，很好卖的，晚上一起去卖唱，凭你的嗓子和我的才华，投币肯定不会少的，怎么样？”
“不合适。”佟瑶摇头，林双明白她的意思是住在一起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你不是答应做我女朋友了吗？”
“我没答应。”佟瑶辩白。
“我还以为你默认了，白高兴一场。”林双继续说，“考虑下我的建议，搬过来吧。”
佟瑶没醒的时候，她母亲赵琴带着林双去她的出租屋看过。
林双无法想象佟瑶居然是在那种地方住了这么久，赵琴似乎也有一段时间没有去那里了，两个人在出租屋里沉默的细细看着佟瑶生活的痕迹。
逼仄小隔间里放了很多东西，挤得满满当当，却收拾的很好，一点也不让人感觉到杂乱。
小的可怜的床上整齐的叠放了几件大衣，被褥也好好地叠着，灶台擦的几乎能反光，上面摆着的锅碗瓢盆都各归其位。
角落里的课桌上垒了很高的课本，一本英语书夹着笔记本放在一旁，像是之前认真学英语到很晚才睡觉。
水泥地面上更是纤尘不染，扫的干干净净。
佟瑶就是在这个小小的房间里，努力的生活着。
林双也终于明白了她为什么每天都那么匆匆忙忙，早上来的那么晚，放学又是第一个跑出教室，他用手轻轻抚摸着灶台，想象着佟瑶每天的生活。
“谢谢你救了佟瑶那傻孩子……我看得出来你很关心她，以后，如果有什么事情的话，也拜托你多帮帮她……拜托了……”赵琴突然开口，语气几乎像是要托孤。
那间简陋的厨房改成的出租屋隔间里，赵琴一边说着这话，一边膝盖一弯就要跪在地上，吓得林双赶忙上前一步手忙脚乱的扶起她，“别这样别这样，您是长辈，我和佟瑶也是好朋友，帮助她是应该的。”
林双第一次见到那样手足无措的长辈。印象里，当爸爸妈妈的，在孩子面前，总是一副无所不能，要星星也要给你摘下来的样子。
“我答应您，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竭尽所能帮助她的，您放心。”林双握着赵琴的手。
“谢谢，谢谢你救了她……”赵琴喃喃的不断重复着这句话，语气里满是自责，泪水从爬满了皱纹看上去早就已经干涸了的眼洞里无声的涌出。
那画面让林双久久不能忘怀。
“搬过来吧，好同桌之间互帮互助，一起发财。”林双又邀请佟瑶。
佟瑶沉默了良久，开口说，“我付你房租。”
林双看不见，她被子下面的手正狠狠的揪住她自己的大腿肉，拼命想阻止她要说出的话。
“我也没说免费啊。”林双终于咧嘴一笑，“快起来，准备去吃饭了，要我伺候你换衣服吗？”
佟瑶随手拿过一个抱枕丢向林双，林双赶忙笑着溜出去关上了门。
安静下来的房间里，佟瑶松开被自己掐的发青的大腿，呆呆的看着天花板。
她自言自语，“就任性这一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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