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满戾气的火花被扇灭。
阵法所激发的灵气也被金光一点点抵消去，没几晌，阵法已经摇摇欲坠，开始抽取布阵者的灵气。
灵气大股大股被抽出去，绪乐湛身躯一抖，他从未介入过这样的声势浩大的战斗，暴动狂卷的灵气让他由身到心十分不适。
神女的金相杀机毕露，“我看在他的面子，已经饶了你几回，你再得寸进尺，莫怪我不留情。”
青金的神光恍然大盛了几倍，倏地破开阵法，从细密的破损处渗出来，犹如破开阴翳的朝晖。
霸下被吓到，惊叫：“你这还有什么手段快些使出来，就这，如何与她相争！”
绪乐湛耐心朝着它哄道：“再借我些魂力。你今日助我留下她，我定帮你再塑身躯，万死不辞。”
霸下嗫嗫道：“这……不好吧？”
它要是有这本事，怎么落得如此田地。再说留了一个分身，以后再来个本体，何至于斯……这是个什么疯子？它要是早知道，不如好好继续沉睡，等着寥寥无望的自愈也好过这般。
霸下抵触得很，并不愿再借他魂力。
可绪乐湛再不死心，也不得不承认他那双狗眼看人低了，如今是要栽跟头。
从阵法破损处漏出的青金神光仿佛有生命，照到他脚时，忽然化作两只大掌，将他脚踝牢牢抓住。
他被定在原处，抽身不得，手上连续结了几个手印，手段频出。
随着一声凤鸣。
破开阵法口子的神女如鱼入水，浮游而来，青金的光相直面他直射而去的灵文印符，犹如只是破开一层水幕，毫不在意地冲来。
他只能眼见着，威能不可直视的十四星令印符在她面前比纸张还脆弱，轻而易举就能破碎开裂。
她漂浮至他面前，被金光抓住双足的绪乐湛避无可避，被她一根指点中眉心。
“凡人，邪法破凡，入大乘灵境，当真不怕被反噬得干净？”
她话音一落，他就觉得自己本就不凝实的、在周身漂浮的大乘境势轰然溃去，他直接跌回了元婴境界。
大乘境界于他而言是负累，他一朝去势，身上倍感轻松，唯有一颗心一直往谷底坠。
她低下眉目，“诉汝所求。”
她指尖漾出一串金字符文，没入他的眉心。
绪乐湛被这一句神谕剥夺了片刻的神智，恍惚间将心声说了出来：
“凤凰血髓烙印锁神，涅槃魂火点做三灯，我要、我要活死人……”
神女宁静的眉目上有了些波动，
“何人告知你这术法可行？”
“我不确定……”
凡人妄念屠神，只为那自己都不知真假的诡术。
神女慈悲的光相染上一丝不可名状的神情，收回手指，任他跌跪于地。
她斥道：“愚钝，多此一举。便是任你留下我光相分身，也不过是神识，如何能有所谓凤血上髓。”
“可屠神降分身，等同屠神！典籍里……典籍里……”
这掐头去尾的偏门法子她差不离是能猜到他是从何处得来的了。
于是凉凉道：“屠神降分身等同灭魂，自然是可屠神，可那又如何？你便确定你能再去掠我尸身？”她神色怜悯又莫名，“何况你口中的魔神凤凰仅有万把年前天生地养的那一个。我，是鸾鸟。”
她一时之间不可多言——天道被这番不属于凡世的力量惊动，已笼了来。
她留了最后一言：“无用功。”便转身没入高墙。
大殿内金光瞬时间散得干净，庙墙上彩绘的飞天神女再现。
徒留一个无信无仰的人跪在原地。
绪乐湛呆若木鸡，死里逃生的欣喜他没有感受到，反而是那句“多此一举”“无用功”的箴言击碎了他的思绪——原是他想错了。
巨大的空落和迷茫又拢住了他，天地偌大，他竟然无一头绪。
如若，屠神降分身同灭魂可屠神，这思路是对的……
如若，先生典籍里关于鸾鸟的记载，亦是存在的……
先生，先生！
先生一定有办法！
他挣了挣，刚想爬起来。
异象退去，城中大街小巷开始了动荡后的熙攘，本就没有什么大灾大难，百姓安定下心来就敢悍不畏死地围向朝圣庙。
芥子界碎去，绪乐湛落回现世，耳边充斥着万丈红尘的鼎沸人声，还有那暴躁的不幸被红尘捕获的外来客——
“她放过你了？她放过你了！凭什么？你有什么值得？”
上古时期存留的霸下认知里只有弱肉强食，仗势欺人这种玩意儿它听都没听过，它是龙之六子，既不得重视也不得宠爱，它的自我标榜不过是给自己提气壮胆罢了。如今它似懂非懂，这几千年后的世界里，独行侠只能是更强者或仗势欺人者的标签。
因此，它咆哮着，疲惫得昏昏入睡。
万一、万一一梦醒来，它肉身还在呢。
绪乐湛的灵感越过庙宇外的人群，越过高墙院落，越过街巷路道，轻易捕捉到了那大督尉府的韦氏老管家——
那日甫一见面，他就从他身上捕捉到了属于韦雨金的鬼气，韦家、韦家……她守着数年火燎废墟，终于踏入故居，却是带着那样一副全非的面目，只迎来短短的一天相聚。
他低下头，瞧着袖口，那处的霸下已经昏昏沉沉不再唠叨，他张手就能让它万劫不复。
半晌，他松了松手指——或许它还有用……
大督尉府处不为人知的私兵出了又回，对爱女下落一无所知的韦护不知得了什么消息，迎着幽微晨光，三两作步冲出了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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