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留下了小李照顾于御医后，几个人离开，出了门去把二百两一分，小李的那一份便有西城医馆的同仁为他收着。
几人里头，除了卢太医和梁安是不缺钱的，其他人都是穷兮兮。平时挣得不多，上义庄剖尸还得贴钱买香烛，忙了一阵子了，还是首次挣到了钱，都是欢喜不已。
相约隔天再聚，众人一哄而散。
大理寺衙内，杜家父子隔着牢门四顾无言。杜宣仿佛一夜间苍老了十余岁，望着牢里沉默不语的儿子，半晌哑声道：“咱们父子怎么到了如今的这个局面？”
杜铭俊道：“儿子也很想知道，记得很小的时候，我也是得到过父亲和祖父母疼爱的。”
一切都是从杜夫人生了嫡子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杜宣嘴唇哆嗦了一阵，“你也不要怪父亲，所有的人家都是这样的。嫡子永远高于庶子。怪只怪你是从秦氏的肚皮里爬出来。”
杜铭俊一脸的讽刺：“从谁的肚子里爬出来很重要吗？不都是你的儿子？他被你们惯的如同一个恶魔，你们真的以为这个恶魔以后会是伯府的光明未来吗？”
杜宣心乱如麻：“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他总归还是个孩子，现在已经死了。就算他之前做过什么错事，看在他已经死了的份上，你不要再记仇了！”
杜铭俊讽刺的望着他：“何时轮到我记仇了？怕只怕你那位正牌的夫人放不过我们母子。只要我们还活着，就是对她最大的伤害。”
杜宣闭了闭眼，“这你不用担心，现如今，你是我名下唯一的儿子了，我说什么也会保住你！”
杜铭俊心下惨然，是啊！自己是他唯一的儿子了，如果不是因为杜铭耀那个恶魔死了，自己仍然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一时间心里百无聊赖，说道：“你们会怎么对付我？”
“你说什么？”
“我今日杀了嫡母，不管按照律法还是族规，都是罪无可恕！说吧，你想让我怎么死？”
杜宣怔怔的望着他：“你是我的儿子，我怎样也不会让你死的！”
“那族里呢？又会怎样对我？是除族还是要怎样？”
杜宣心里大震：“什么除族？”
忽然心里便有些烦躁起来。
今日，杜铭俊当街弑杀嫡母，很多人亲眼所见，想必这个消息已然传到了伯府。伯府里头人多家族大，嫡支也好，庶房也罢，不光只有他这一房有资格继承伯府。
虽然自己承了爵，，但其他的兄弟们可不是那么心服口服的。万一拿住此事出来闹腾，自己这威远伯爷的名头，怕也是要保不住的。
“你好好在这呆着，我看徐少卿的意思，并不想要治你的罪。且你的嫡母也并没有死，我先回府去处理一些事情，改日再来接你回去。”
杜宣匆匆离了牢房，转向杜夫人所在的客舍。杜夫人被几名大夫将将的保住了性命，此时正面色惨白的躺在床上，双目无神想着那时差一点去了鬼门关，不由得一阵后怕。
但凡人能活着，谁都不想去死的！
杜宣进来与她面对面，夫妻二人相对无言。
杜宣心里说不出的别扭，他的一妻一妾都被姓崔的那个土郎中看光了，也摸光了。按照世俗的说法，名节是一点都不剩。偏他又无法的对崔远做出什么举动来发泄心中的愤恨。因为人家有冠冕堂皇的理由，乃是救了他妻妾的性命。
此时，看向杜夫人的眼神也是嫌恶中带着忿忿。一时嫌她没死，让自己跟着丢人。一时又怕她死了，牵累儿子性命。
半晌哑声道：“你先养着，我回家处理一些事情。”
杜夫人干巴巴道：“你不带我一起回府吗？”
杜宣的眼瞟向了别处，“大夫说你还没有脱离危险，府里乱糟糟的，不如这里安全。”
杜夫人讽刺的一笑，“你是怕我死了，你那大儿子要填命吧？”
杜宣恼怒的道：“俊儿他怎么得罪你了？你就如此的容不下他？自从你生了耀儿，他已经是按照你的想法变成了一个百无一用的废物。如今，耀儿已经没了，俊儿已经是我唯一的血脉，难道你要让我绝后吗？”
提起了小儿子的死，杜夫人又是一阵气血翻腾，那是她此生此世无法愈合的伤痛。惨然一笑说道：“杜铭俊，我可以留他一命，但是秦姨娘必须死！”
既然和耀儿得了一样的病，耀儿死了，秦氏也不该活着！
杜宣此时已然回复了一两分的理智，如今膝下只有了杜铭俊一个儿子，俊儿又极为看重看中他的生身姨娘。要是秦氏被夫人害死，那么，儿子也必将与他离心。
“你真是疯了，秦氏从来不曾得罪过你。只因为耀儿死了，秦氏没死，你就恨她至此。你别忘了，是你阻止崔郎中救治耀儿，如果不是你的阻止，说不定耀儿也不会死了。”
这诛心的话语，让杜夫人目眦欲裂，眼见的夫妻离心，已经是到了互相推诿怪罪的时刻，杜夫人阴测测的笑了笑：“教导耀儿只有我一个人的责任吗？你又在哪？耀儿生病的那个晚上，你又去哪了？”
杜宣闭了闭眼，他去哪了？他在一个女人的肚皮上。
一扭身出了客舍，不愿再与杜夫人同处一屋。
此时，天色已晚，外面黑隆隆的。杜宣出去，与走进来的照料杜夫人的两个郎中打了个对面，几人相互看了一眼，又都装作不识，互不搭理，各自东西。
杜轩知道这二人是来看护夫人的，心里觉得隔应，但除了这二人，也没有旁的大夫能够处理那样的伤情。何况现在夫人着实不能死去，自己唯一的儿子的性命还系在这上头。
出了大理寺衙，夜风一吹，昏昏的头脑有了片时的清醒，思虑着回到府里之后，要如何面对那一大家子如狼似虎的撕咬！
忽然，一个阴冷冷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杜伯爷，下面该怎么做，你心里有数吧？”
杜宣心里一沉，猛然回头，却只看到暗影里站着一个面容模糊的人。
“你是什么人？想要我做什么？”
“杜伯爷是明白人，你肯定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的。今日白天，你不是配合的挺好吗？”
杜宣心里一沉，白天发生了什么事，他此时已经不愿意回想。那时候只因心里又急又恨，想要出了一口恶气，接到有人推波助澜的禀告，便顺水推舟的夸大其词，攀咬崔远。
其实攀咬崔远还在其次，最主要的目的，还是要牵扯出崔远后面的慕家。
那么，这黑影里的人毫无疑问乃是殷家那方的助力。
杜宣心里发苦，现在已经不是要攀咬谁的时候了，他先要保住自己的儿子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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