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熟悉的痛袭来,解无冬蜷起身子,用力地咬破了下唇,血滴回自己的嘴里,却并没有因此平息体内翻江倒海的痛。
喝自己的血没有用,这一点他早就知道了。
一团又猛又烈的心火几乎燃烧着他整个人,正是狂躁之际,一只微凉的手却在此时抚上了他的脸。
“滚开!”几乎是立刻,他用力拂开那手,猩红的眸像是想把对方吃了,“我让你滚!”
他的怒吼声令白杨忍不住往后一缩。
她跪坐在地上,过于宽大的衣裙反而将她腿部的形状勾勒得更清晰,只是意识模糊的解无冬自然已是注意不到她的腿了。
这是一间破败得不能再破败的破庙,再往前三十里,就是楼兰的地界了。
而解无冬体内的虫,似乎因为回到了熟悉的地方,越发躁动不安。
之前,他对饮的血极其挑剔,非白色动物的血咽不下去,后来越靠近楼兰,胃口越是大,越来越饥不择食——
所有能召唤出来的鸽子,都已经被解无冬喝光了血。而且这一路来,熊,虎,狼,豹,蛇,兔,鸡,鸭,不管是性格活泼窜到眼前来的动物,还是天生害羞躲藏起来不愿见人的动物,几乎都被她半哄半骗着,献祭了自己。
哪怕从小跟随着她的,忠心耿耿的海东青,在找不到任何动物的时候,也被她无情地扎了一刀。
动物的血可以喝,肉也可以烤着吃,皮还能卖银子……离开山间草屋后,她没有再下厨,但烤肉的功力日渐见长。
她与他,也仅止于一个烤肉,一个吃肉的关系罢了,就连衣物,也是各洗各的,他从不让自己碰他的东西。
根本没有什么日久生情……
可是,她还是深陷得无法自拔。
白杨叹息,再次划开自己的手腕,第三次试图喂他,他却就连闻都不闻一下。
“我还能怎么帮你,阿解,你告诉我……”她掩面痛哭。
“啊……”解无冬一下子抱紧头部,一下子又按住腹部,痛至意识飘渺之际,突地有破碎零落的片段闪现于他的脑海中。
他看到自己站在一处绿洲前,可是脚下分明是沙漠……
已经渴得嗓子快要冒烟,拖着身子一步一步往绿洲走去,当他好不容易走到水源处,蹲下来准备汲水的时候,突然从水中窜出许多长相怪异,浑身通红的小指甲般大小的虫子来!
他心下骇然,一连退了数步,脱水导致软绵无力的身体到头来终究无法逃脱。
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其中一只虫子蓦然爆体,再从虫身里钻出无数条鲜红的有如铁丝般细的小虫,排着队顺着他的手指往上爬,再从他手上的伤口一一钻了进去。
“阿解,阿解……”
在白杨的哽咽声中,解无冬缓缓睁开红得瘆人的双眸,沙哑的笑声从他喉间逸出。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以前的他找不到解药了。
…
…
“这不可能!”纪五福打断苍耳子的话,“按你这样说,他遇上的那很大的可能是海市蜃楼,既是海市蜃楼,则说明只是幻景,又怎可能走入其中?”
苍耳子倒不这样认为,“可他身上的虫是真实存在的。”
纪五福仍不愿意相信,道:“蜃景本来就是不存在的东西,既不存在,又怎可能害人?”
爹说过,纪家有位先祖云游之时有幸见过海市蜃楼——
那是出现在蓬莱海面上壮观的一幕,平静的海面上突然出现了一座巍峨的金碧辉煌的宫殿,甚至隐隐地还能看见宫殿旁有守卫巡逻的兵士……
那一天,所有看到的人都不约而同地认为那是玉皇大帝的天宫!
虽然这次奇观只出现了三个时辰,但也已经足以传到帝王耳中。帝王派出军队搜寻这座天宫,只是几乎搜遍了天下,也一无所获。
后来,人们发现不止蓬莱的海面会出现这种蜃景,就连沙漠里,雪原上,甚至戈壁滩,都曾见过这种奇景。
再后来,大家便也知道了这种仙境其实是海市蜃楼——也就是蜃景。
蜃景为何被称为蜃景?
只因远古时期,有一种龙名为蜃龙,蜃龙具有不可思议的能力,就是从口中吐出的气可以看到各种各样的幻影,以此引诱食物自己送上门来。
总之传闻归传闻,蜃景归蜃景,若说从蜃景里走出来的东西能伤人,那她第一个不信。
苍耳子也无所谓她信不信,“反正是姓解那小子告诉我的,我又没亲眼所见。”
他曾问及他身上怪虫的来历,解无冬一开始说是来自沙漠的时候,他就觉得疑点重重。
首先,按他体内怪虫的特性来看,这显然属于蛊虫一类。
其次,蛊虫大部分来自苗疆,苗地多潮湿多草木,十万大山一座连一座,山中虫蛇便是炼蛊的主要材料。
当然,沙漠里当然也不缺毒虫蛇蝎之类,但一个毒虫爆体再分裂成无数个小虫进入人体,这又是另一个不可能。
这又不是腐烂多日的虫蛇,怎会那么容易生出蛆来?
“可他一口咬定,自己就是被蜃景中的怪虫所咬。”
“若解无冬真为蜃景里走出的怪虫所害,”纪五福想了想后道,“那是不是只需要再次找到这个蜃景,把虫子抓起来研究其特性,便可对症下药?”
“蜃景需得每年夏季,多半五六月左右才出现,你以为说找就能找?”
何况这东西并不是固定的,这回在这个地方能看到这个景,下回可就未必了。
纪五福很担心,“所以他再也找不到那个蜃景……再也找不到那种怪虫。”
见不到,摸不到,只知道存在于自己体内的虫,如何对症下药?她还知道,那种虫一旦入了体内,便只存在于经络血脉之间,极难诱出。
因此他百般无奈之下,只能找到苍耳子,服食红骨药粉,以求压制体内蜃虫。
苍耳子看她那满脸担忧的模样,“你去找他吧。”
纪五福不语。
苍耳子掀了掀眼皮,“我们的马喂了红骨粉……日行千里不在话下。”
也就是说,别人来回一个月的路程,他们不到半个月就可以了。
纪五福捏了捏手指,依然没有说话。
“为师陪你一起去。”
“好!我去收拾行李!”
苍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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