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了早饭，纪五福该问的问题都问得差不多了，而不该问的当然也抓紧机会问了，只是苍耳子依然选择性地回答她的问题，那些不想说的，估计就是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会多说一个字。
所以，她所知道的依然是那些不痛不痒的事情，关于红骨，他还是没透露多少。
算了，慢慢来吧。
“我们回黄泉村？”
狡兔三窟，她没猜错的话，那里应该是他最大的一个窟。
虽然她一口一个师父，但还没行拜师仪式，接下来该办这事了吧？
苍耳子：“京城如此繁华，你不想四处走走？”
纪五福半点没有这个年纪的少女该有的活力，暮气沉沉地道，“不想。”
越是繁华昌盛的地儿，藏污纳垢就越多，因为涉及利益分配的事儿多。
想起靳愄这般的人也能做出这么不光彩的事，她心里又有些难受。
人心素来比鬼可怕，她一直就能理解长寿甘愿呆在盘龙墓守墓的选择。
“不，你想。”苍耳子道，不由分说地让旁边的黑衣人给她取来一顶黑色帷帽，领着她上了街。
情绪不佳的时候，得出去走走散散心。
黑衣人递完帷帽，低垂着的脸上，嘴角早就抽搐得无法恢复原状——
主公这是老铁树开花了？
记忆里，从没见过主公上街，就算是主公疼爱的如白杨姑娘提出的生辰愿望，主公也从没答应过陪同过她上街。
如今……
主公是不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
…
…
上回她来京城的时候还是来见柳酬勤的那次，不过那次过来她也只匆匆在街上走过一圈，其余时间都呆在客栈里看书。
而苍耳子上次逛街……
记不清多少年前了。
他表面镇定自若，实际上暗暗揣紧了兜里的三千两银票……
不知道现在外头的珠钗头面什么行情，这点银子够不够？
两人有些尴尬，但人都走到街上了，也就硬着头皮继续走下去。
一阵喜气洋洋的唢呐击鼓声从街头处响起，街上本来稀稀拉拉的行人，突然莫名变得拥挤起来。
苍耳子拦下其中一个笑咧开嘴的汉子，“小哥，前头这是怎么回事？”
“啊呀，你们这都不知道？丞相府大公子迎娶兵部尚书的嫡女，现在迎亲队伍在沿路发喜糖呢！”
那喜糖可是近日京城里卖得最贵的奶糖，据说是丞相府里头的一位余姑娘做出来的，除了浓浓的奶味，糖里还夹杂了些花生碎，又香又甜，让人吃了就停不下来——
那可卖到了五文钱一颗呢！而且还小小一颗，只跟拇指般大小，吧唧吧唧没嚼几下，就没了……
就算自己不吃，捡回去给孩子们香香嘴沾沾喜气也好！
解释完了，匆匆扎进那热闹非凡的人堆里去，抢糖去了。
“是真的成亲了呢。”纪五福喃喃道，看起来有些神不在焉。
上一世，他们还没能成亲，靳大哥就失踪了。
这一世，好多事情都没有按原来的轨迹发展下去。
隔着一层黑色的纱，看向那位坐在白马上，笑得有些牵强的新郎官，她心里有些五味杂陈。
她喜欢过的男子，今天成亲了。而她，心里除了一丝惆怅，再无其他感觉。
甚至她都有些无法分清，这丝惆怅是对上一世的靳大哥，还是对这一世的靳大哥。
苍耳子感觉到了她的落寞，唇抿得死紧，“你喜欢那小子？”
那个意欲轻薄她的小子？这什么眼光，真是糟糕透了。那小子除了有一具长得还算上得了台面的皮囊，还有什么？
医术？功夫？呵呵，在他眼里根本不够看的。
于是他嫌弃地道：“趁着还没拜堂，要不要我去帮你抢亲？”
纪五福哭笑不得，这个苍耳子啊，“不管我看上谁你都给我抢过来吗？”
苍耳子傲然：“有何不可。”
纪五福没理他，转身走开，“我不嫁人，更没想嫁靳大哥，你别乱插手。”
苍耳子跟上去，“胡闹，姑娘家哪能不嫁人？”
“呵呵。”你管不着。
…
…
经过这事一打岔，二人行走在街上已经从容许多，没有了一开始的尴尬气氛。
这京城里奇怪的店铺比起上次来多了许多。
一个卖玉石的店铺里拉了许多横幅，横幅上面写了好些个大字——
“全场玉石成本价出售，假一赔十，假一赔十！”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只要九十九文钱，全场九十九文钱！”
九十九文能买什么好玉？再者，京城里头的人非富即贵，谁会去买这种九十九文钱的玉？
好奇心的驱使下，纪五福一脚踏进店里……
人声鼎沸，令她差点以为自己误入了什么大集市！
随手拿起一只玉镯，那色泽透亮，手感温润，她更惊讶了。“这也卖得太贱了吧？”
苍耳子也掂了掂其中一块玉佩，片刻后冷笑，“西贝货。”
“嗯？”在他的提醒下，纪五福眯了眯眼，再次细看那只手镯，又与另一只手镯碰了碰，果真被她发现了问题，“水头虽然足，但这声音不对。”
真玉与硬物敲击之时，会发出清亮的余音，听起来很是悦耳，令人发自内心的感觉轻快安宁，而这只手镯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过于沉闷。
还有，这重量也不对……比一般的玉镯要轻一些，托在手心里感觉并没有那么沉。
“以假乱真。”有这手艺，为什么不做些好东西来卖？纪五福拉住旁边一大婶，好心提醒道，“大婶，这是假玉，别买了。”
“什么假玉？你懂什么！”那大婶插了一头的珠钗，看起来珠光宝气的样子，面对纪五福的好心提醒，她没有领情，反而鼻孔朝天。
“这个店的老板呀，家里有一座玉矿，她告诉我们，这玉成本其实十分低廉，她看不过去其他店的老板们漫天要价……才把价定这么低。”
这种话也有人信？纪五福皱眉，“九十九文钱能做什么？采矿的工人不需要银子吗？还有锯割与打磨，玉石匠的工费也不少……”
大婶不耐烦听这些，“去去去，不买别来妨碍我。”
纪五福看了一会儿，默默地离开了。
苍耳子觉得有趣，继续跟了上去，“怎么不劝了？”
纪五福道：“其实她们知道那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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