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踏出客栈,纪五福便打了个寒颤。
抬头看了眼漆黑如墨,连半颗星子都不曾出现的夜空,心里莫名地凉飕飕一片。
撇去心头古怪的感觉,她迈入夜色寻了两条街,拍了拍其中一家米店的门。
来应门的是米店的伙计,他边将门打开,眼中满是好奇,“姑娘,这个时候早就过了饭点,怎地还要买米?”
纪五福淡淡道:“突然想买些糯米,明日做糍粑吃。”
伙计好奇心仍在,“那明天来买不是一样么?怎地这个时候自个儿出来买?”
纪五福心下略有不耐,避而不答这个问题,“给我装三十斤。”
伙计应了声“好嘞”,一边取过米袋一边装米,一边继续问道:“姑娘家里一定是来了亲戚吧?不然不会一下子买那么多。”
纪五福“嗯”了一声。
“呀!”伙计手上突然停了下来,“姑娘,三十斤可不轻,你可能拿得住?”
纪五福咬牙闭了闭眼,“你只管装便是。”
伙计挤眉弄眼,“没看出来姑娘还是个会武之人呀?”
纪五福干脆没搭腔,在心里盘算着三十斤够不够?
但是欲速则不达,尸毒这种东西,并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全清除掉的,还是暂时先买这么多用着,不够的话明天再来……
正沉思着,忽地不远处竟传来一阵唢呐声!
唢呐过后竟还有敲锣打鼓的声音,在这空无一人的街道里回响着,分外惊悚。
纪五福心下一惊,抬眼望那米店伙计,那米店伙计却恍若未闻似的正忙着将那袋米过秤。
纪五福诧然道:“这位小哥,你没听见那敲锣打鼓的声音么?”
伙计抬起头来一笑,“姑娘,你一定是外地来的了。虽然刚才听你的口音我便已经猜出你必定不是我们这地儿的人,但现在你这样问,我便可以完全肯定了呢……”
纪五福忍无可忍,从怀里掏出一物放在柜上,“小哥,我赶时间,麻烦你,长话短说。”
那是几锭碎银,粗略一看,起码有三两。
三十斤糯米才半两银子都不到,这姑娘一出手就是三两,也就说其余的二两多是……
伙计瞬间犹如换了个人,迅速地将银子收下,手脚利落地将米称好,同时嘴里竟还能如放鞭炮般在短短几句话内便将那锣鼓唢呐声的由来交待清楚——
“那是我们镇子上的包老爷家的公子娶媳妇,据说找了个很厉害的相师择吉,选的这个时辰拜堂成亲。”
说罢,将米放在她的脚边,满脸真诚地道:“姑娘,需要我帮你扛米么?”
“不用了。”纪五福满腹疑云,但想起客栈里还在等着自己的小高和姜生,只得将心里的疑惑暂时压下,扛起那袋米往客栈走去。
…
…
为什么会选择这个时辰成亲?
她脚步匆匆,脑中的思索也没停下来。
哪怕这个时辰再利于今天成婚的男女,也该考虑一下彭祖百忌吧?
其他国家的风情如何她不是很清楚,但明月内很少有相师择吉时不考虑彭祖百忌的。
彭祖百忌是指在某日或当日里的某时不要做某事,否则就会发生某事的一些禁忌。
而她闲来无事之时,更是将彭祖百忌全背了下来。为什么她对彭祖百忌如此深信不疑?正是因为她曾触犯过其中一条禁忌——
子不问卜,自惹祸殃。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每逢子日或者子时,都是不能做一切与卜卦有关的事情的。
不能问,也不能为人解,否则就会为自己招来祸端。
为什么?
因为子乃十二时辰之首,是从头一天跨越到第二天,在阴盛与阳复之间。
天地间阴阳交替之时,也是变化最大,最难把握之时。因此,在子日或者子时这种变幻莫测的日子或时辰卜卦,得出的结果未必会是准确的。
更有传说,这是天兵换班的时分,杜绝一切凡人对天机的窥视,因此若有所触犯,则后果严重。
那一世,她在爹死去后某夜的某个子时因悲痛难忍而起了一卦,没多久,娘就病倒了……
从此,她对彭祖百忌是丝毫不敢不从。
子不问卜,自惹祸殃……丑不冠带,主不还乡……
寅不祭祀,神鬼不尝……
未不服药,毒气入肠……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万一呢?万一触犯了而为身边的人招来祸事,教她如何自处?
今晚这场喜事来得蹊跷,于是她不由得想起百忌中的那一条与嫁娶相关的禁忌——
亥不嫁娶,不利新郎。
亥日和亥时,都是不能作为嫁娶吉日被择出的。
子乃十二地支之首,亥乃十二地支之末。
亥者,水也。水与火相克,而丁火又代表人口,因此无法添丁。
作为男人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当然是开枝散叶,是延续家族血脉,可如今既无法添丁,便等于绝了后,又如何“利新郎”?
再加上末者,尽也。气数已尽,无法前行,这段婚姻又如何白头到老?
这些相关的禁忌,普通人不懂也就罢了,却是一个相师或者择吉师不可能不懂的最基本的常识。
可如今,这一场择在亥时的喜事,到底是为了害新郎,还是为了害新娘?
还有的就是,这个地方应该不止一两位相师,那么其他的相师呢?难道明知道不对,也任由这对新人被糊弄,不挺身而出么?
胡思乱想间,纪五福脚下步伐未停,很快回到了客栈。
踏入房内,正看到姜生与小高在大眼瞪小眼,她放下心来,将糯米取出一些,回到自己房内先给小桐换了一把糯米。
小桐脸色苍白,嘴唇乌黑,眼泪汪汪地看着她,活似被她抛弃了似的。
纪五福视而不见,快速给她换好了糯米,再次回到了姜生的房间。
这回不需要她主动开口,小高便将糯米往姜生身上倒去,姜生再次痛至痉挛,却因为嘴巴被塞起来,就连痛呼都不能。
一直如此反复数次,一个半时辰后,纪五福静静收回搭在姜生脉搏处的手,满意地点了点头。
“好在你还年轻力壮,加上平时有练武,恢复能力很好。”
顿了顿,她又道:“再用糯米包上七七四十九天,同时每日饮用糯米水,你应该就能恢复正常了。”
早已经虚脱了的姜生白眼一翻,彻底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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