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是咱们寨子里的草鬼婆，我没猜错的话，她方才是想害你吧？怎么？你想救她？”男子回头，看白痴般看着她。
桃娘没有说话，走回那老妇人身边蹲下，在她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她便已发现自己的三根手指搭在了老妇人的脉门处。
身后，男子眸光微闪。
凭着本能听了会儿脉，“没事，她气血亏损而营养不良，方才只是一时气急攻心晕了过去。”
桃娘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松了口气，按了按心口处，那丝细碎的疼似乎已经平息下去。
“汪汪！”还没来得及收回手，便又被那犬舔了一下。
她身子再次一僵，这狗一定是故意的！
将手背往老妇人身上擦了擦，她若无其事地站了起来，对那男子点了点头，“公子我们走吧。”
走出了那间沉闷的屋子，桃娘想了想，回头将门虚掩上，这才对那男子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你得谢阿布。”男子宠溺地拍了拍那狼犬的头。
桃娘恍然，原来是这狗的功劳。她笑了笑，“那桃娘先多谢……”
慢着，慢着慢着！
她话头一止，对上男子同样诧异的双眼，下一刻，他们是异口同声地道——
“你就是桃娘？”
“你会说汉语？”
男子回头看了一眼那虚掩着的昏暗的屋子，“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
...
“原来公子竟是被苗人收养的汉人，难怪会说汉语。”桃娘道，更难怪这套苗服在他身上看起来这般违和。
“我也没想到你竟是她们口中所说的桃娘。”他想起那日从那几个晾衣的苗女处听到的，又联想起她的今日遭遇，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不过……
他揉了揉阿布的脖子，垂下了眸子。
虽然他不是苗人，但跟汉人也不见得多亲。今日看在阿布的份上救了她，其他的闲事他还是少管吧。
领主不见得乐意见到他掺和桃娘的事。
“不知公子尊姓大名？”桃娘道。
“乌拉乌。”男子抬眸道。
“乌……拉乌？”桃娘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为什么这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
“汪，汪汪！”
阿布又靠了过来，两眼放光地看着她，像是企图从她这里分一点关注。她心头的那点疑惑顷刻消散，不动声色地将手收到袖中。
“阿布好像很喜欢你。”乌拉乌带着笑意道。
俗话说有什么样的狗就有什么样的主人，但他素来与寨子里头的苗民们格格不入，是最不合群的那一类人。
阿布更是连寨子里的母狗都不多看一眼的。
但现在它却一反常态，对眼前这女子一再摇尾乞怜，乌拉乌又想起那最后一位晾衣苗女说的那句话，若有所思。
这桃娘身上该不会有什么法术，不但男女都会不由自主地亲近她，就连狗也会对她特别有好感？
“那，我就先走了。”桃娘起身道，“乌公子他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尽管到石家寻我。”
他能有什么事需要她帮忙的？
难不成她能帮他查出那日在山坡处替他包扎止血，救他一命的人是谁不成？
乌拉乌礼貌性地点了点头，目送她离去。
...
...
手指微微一动，她吃力地睁开眼睛。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放在她两步开外的那盆清水——不，那已经算不上是清水了。
那水里透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上头漂浮着几根血丝，早已不是之前那一盆鲜红血水的模样，当然也没有回复到最初的清澈。
老妇忙坐起身来，伸手将水盆端到自己身前。
只一眼，她便松了口气。“你还在。”
她将手伸进盆里，水中那东西极其缓慢地顺着她的手指爬到了她的手上。
它看起来十分虚弱，因此回到老妇身体中的时候，安守本分得一点也不像往日里好动的它。
“吓到了吧？”虽然不知道她晕倒后发生了什么事，但本命蛊还在，没有被那汉女胡乱捏死，也算是好运。
老妇心疼地低喃，声音轻柔得犹如与情人的私语：“你放心，这口气我会替你争回来的！”
那汉女给它滴了血，她奈何不了，但那个把汉女推进来的人，她以为她能逃得掉么！
老妇来到门边，细细嗅了嗅那门把上的味道，唇边浮现一个阴冷的笑容。
...
...
热。
身子很热，头也很疼，比往日更疼。
桃娘脸色潮红地躺在床上，汗一滴一滴地从她的额间滴落到枕巾上，痛苦不安地呓语着。
“不，不要……你们回来……”
梦中，有看不清样貌的一对中年男女背对着她逐渐走远，任凭她怎么哭喊都没有回头看她，一步一步往一个深坑走去。
她不知道那坑里有着什么，但本能地就是感觉到恐惧。
她心里慌极了，迈开腿想追上去，但她的四肢动弹不得。她低头一看自己的脚，左右脚腂处各有一只只剩下枯骨的手在握住她，而那骨头诡异地泛着红光！
“不要，不要过来……”
她跌坐在地，眼前画面一转，她又发现自己坐在一棵大树下，而树旁有一个产妇正在痛苦地呻吟着。
那产妇捂着肚子叫她救她，而她清清楚楚地看到，那里头胎儿的脚用力一蹬，一脚便将产妇的肚子蹬破，流出大大小小的肠子来。
“啊——”
这骇人的一幕令她尖叫出声拔腿就跑，却下一刻发现自己跑进了一个无人的幽静的小院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推开了其中一间刻着蝴蝶的房门。
里头有一个小孩儿端正在桌前，见她来了，咧嘴一笑，朝她招手，“新娘子，快来吃，可香了！”
那小孩儿长相十分讨喜，她忍不住面露欢喜，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只是，不经意地往那桌上一望，看见上头摆着不少还渗着血的肠子，其中一个青花大海碗里头盛了一碗浓白的汤，汤面漂浮着一个紫河车……
她惨白着一张脸，紧紧捂住嘴，一扭头吐了起来！
...
...
待她清醒过来，看到床前吐了一地的污秽之物，不由得又是一阵心悸。
一定是今日在那老妇人家中受了惊，现在才吓得恶梦连连……只是，那梦里出现过的人和物，为何都让她莫名熟悉？难道那不仅仅是梦？
桃娘拖着无力的身子拿来扫把，无奈地清扫起自己的呕吐物。
她强忍着恶臭，将污物扫进铁簸箕中，不经意地往簸箕中扫了一眼，顿时心里又是一凉！
那在污物中细细蠕动着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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