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他收回视线，抬起自己的手对着艾琳娜缓慢的打了一遍手语。
贺自承的手语是在加拿大做手术的时候学的。
那是他脸上第七次手术，厚厚的纱布把他整张脸包裹起来，只留出眼睛鼻子和嘴巴。
因为做了手术，他那段时间都不能张嘴说话。
那段时间他们经济状况十分拮据，贺迎只能找来比较便宜的聋哑护工来照顾他，起初他也是看不太懂的，不过随着时间长了，他倒也能看懂甚至能够比划一些比较简单的手语。
虽然时隔多年，但总归是记得一些的。
不过手语不是全球统一语言，他也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看看艾琳娜能不能看懂。
没想到，艾琳娜在看到他的手语之后，惊喜地瞪大了眼睛。
她捂着嘴巴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开心，而后她也缓慢地打手语回复贺自承。
“我也很高兴认识你，你是个很特别的人。”
在她的世界里，能够在得知自己是聋哑人之后没有对她露出嫌弃或者可怜眼神的人，都是很特别的人。
尽管知道自己异于常人，可她还是很不希望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自己，所以绝大部分时候她都是跟在自己父母身边，做一个外人眼中恬静端庄的小姐。
刚刚在看到贺自承眼神里没有复杂的情绪波动时，她心里是欣喜的。
她张了张嘴，艰难出声，“我带你去看看别的地方。”
艾琳娜的声音确实不够好听，沙哑而低沉，不像是一个女孩子该有的声音。
不过贺自承并没有表现出其他的神色，据他所知艾琳娜这样的情况，即便是学习说话，很多人也只是能说简单的词汇，但她能说一段完整的话，且词语之间没有过多的停顿，就足以证明她在这方面是下了狠功夫的。
他笑了笑，夸赞道：“你很厉害。”
艾琳娜会读唇语，在看到贺自承说的话后，脸又红了起来。
她垂着头往前走，一阵风吹过，她的发梢拂到了贺自承的脸上。
他抬手轻轻拨开，顺势闻到女孩子发梢上若有若无的淡淡香味。
不是那种烂大街的俗气香味，而是清清爽爽的柑橘和茉莉混合在一切的味道。
这样的味道他似乎在哪里闻到过，仔细想了想，似乎是在叶似锦的衣服上闻到过。
一时间，贺自承有些恍惚，他这又是下意识的拿艾琳娜当做叶似锦了吗……
遇到能够懂自己的人，艾琳娜整个人变得活泼起来，她在前面走着，偶尔会出声给贺自承介绍庄园里的一些新奇的花花草草，但更多的时候她还是打手语。
贺自承连蒙带猜，倒也能够弄明白她想表达什么。
庄园的深处有一个不大的马场，艾琳娜指向其中一匹毛色体型都和好马，打手语道：“这是我爸爸送我的十八岁生日礼物。”
来之前，贺迎简单的说了些艾琳娜的事情，只不过没有提起艾琳娜听力缺陷这个问题。
想来估计是因为伯爵不希望对方在得知自己女儿有听力缺陷后，就各种找借口不来。
作为父母的，总是会为儿女考虑更多。
比如贺迎会为他考虑和伯爵一家搭上亲后，他在组织里的路能够走的更平稳。
也比如伯爵一家不会向外隐瞒艾琳娜身体上有缺陷，以此盼望能够有人在和艾琳娜接触后，打心底的接受艾琳娜。
只是——
艾琳娜两个月之前才满十八岁，而他比艾琳娜大了整整十岁。
两个人站一起，他看着艾琳娜倒觉得艾琳娜更像是他的妹妹……
面前，艾琳娜还在比划手语，贺自承的目光对上她的侧脸，心里想着回去要不要和贺迎说不合适。
艾琳娜显然不知道贺自承在想什么，她刚比划完手语，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就嗡嗡响了起来。
是管家发来的消息，通知他们可以回别墅用午餐了。
从别墅走到马场大约二十多分钟，艾琳娜索性进去牵了两匹马出来。
她把鞍绳塞到贺自承的手中，随后长腿一跨上了马背。
贺自承看她上马的动作熟练潇洒，也跟着跨上马背，然后甩动鞍绳骑着马匹往别墅的方向去。
到了别墅，伯爵夫妇看到艾琳娜脸上神采奕奕，先前的担心直接消失。
艾琳娜坐下来，和母亲比划手势，说贺自承也会手语，也没嫌弃她声音不好听。
贺迎坐在对面，发现艾琳娜在比划手语，抓着刀叉的手微微一滞。
他不动声色的转头看贺自承，用洛城的方言道：“她是个哑巴？”
贺自承点头，补充道：“也会说话。”
听不懂两个人在说什么的艾琳娜看到贺迎脸色似乎不太好，便放下刀叉，对着贺自承打手语，“您父亲是不喜欢我吗？”
她比划结束，一旁疼爱女儿的伯爵夫人脸色顿时就冷了几分。
贺自承停下手中的动作，淡淡道：“没有，我父亲只是关心我们能不能交流。”
看到贺自承这么说，艾琳娜又重新扬起笑脸，伯爵夫人脸色也稍微缓和。
一顿饭，伯爵一家吃的开心，贺迎却有些食不知味。
他之前并不知道艾琳娜是有缺陷的人，对方递过来的照片上，艾琳娜漂亮动人，而且她年纪轻轻已经在哈佛念大学，各个方面的条件都很好。
贺迎拿贺自承当亲生儿子看待，自然也是觉得这样的姑娘配自己儿子没什么问题，何况对方不仅个人条件好，家庭背景方面也是不容小觑的。
他希望贺自承能够在意大利发展的一帆风顺，所以对方提议改天让两个孩子见面的时候，他也没想太多，直接点头了。
今天刚进庄园的时候，他见艾琳娜一直不说话，还以为她是害羞，毕竟她也是个才过了十八岁没多久的小孩子，这么早就开始相亲结婚，害羞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谁知道……谁知道她竟然是聋哑人……
贺迎对艾琳娜成见颇深。
回古堡的路上，他一直在懊恼，说自己应该早点做好调查的。
贺自承拍拍他的肩膀，宽慰道：“艾琳娜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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