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日出东方，天光大亮。
夜璃渊坐着马车顶着清晨的寒风来到皇宫，一路疾行进了宣政殿。
一见到皇上，他便行了跪拜大礼，伏在地上久久不肯起身。
岳文帝对他这谦卑的态度颇为满意，但面上却沉着一张脸，薄怒道：“你这是做什么？不是要面见朕吗？还有什么话好说，现在可以说了。不必在这里伏低做小，装可怜。”
“父皇息怒，一切都是儿臣的错。是儿臣管教无方，纵着王妃为八弟医治，才惹下这次的祸端。儿臣原想着八弟久在病中，容母妃又饱受思念之苦，心有不忍，这才……”
夜璃渊说话的时候仰起了头，说到这儿又将头垂了下去，
岳文帝闻言冷哼了一声，道：“你的意思是，你那个王妃是无辜的了？口口声声喊着冤枉，还要求见朕，朕倒是想听听，她还能说出什么花儿来。来人，去将端王妃带上来！”
夜璃渊并没有接茬，始终老老实实地跪着。
不多久，披着披风的楚婳就被人从外面带了上来。
她没想到夜璃渊会在这里，见到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望向岳文帝道：“父皇明鉴，儿媳冤枉！”
“你冤枉？朕看你一点儿都不冤！”
岳文帝轻咳了一声，李忠好心地提醒楚婳，示意她跪下回话。
吃过上次的苦，虽然楚婳一点儿都不想跪，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实在不想跟自己的腿过不去，到底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跪了下去。跪好后，才将怀中的绢帕拿出来道：“儿媳冤不冤，请父皇看了这个再下定论。”
岳文帝看了那绢帕一眼，然后示意李忠把东西呈上来。
李忠小心翼翼地接过了楚婳递过来的绢帕，恭敬地呈到了岳文帝的面前。
岳文帝看了眼上面的血书，微微蹙眉，眯着眼看向楚婳，“既然有这个东西，你为何不交给项书？”
“回父皇，人心难测。”
楚婳也想相信别人，但她实在没有那个资本。
如果她当面呈给皇上，皇上还要治她的罪，那她也认了。至少，她已经努力过了。
总好过傻乎乎地相信别人，再被人阴一道要强。
岳文帝听了楚婳的话，哼笑道：“好一个人心难测，你倒是机灵。这么机灵，怎么就不知道……咳咳，除了这个，你还有什么要对朕说的吗？”
“回禀父皇，儿臣不服！正所谓，杀人不过头点地，死也应该死得明白。儿臣还在府中睡着，就被人从王府扯进了大牢，说是儿臣暗害宁王。儿臣与宁王无冤无仇，为何要暗害他？儿臣请求对质！”
楚婳这时候也算是豁出去了，反正横竖都是死，不如为自己拼一回。
“啪！”
岳文帝将桌上的砚台砸到了楚婳面前，怒气冲冲地道：“你的意思是，朕冤枉你了？好，李忠，去把卢太医和容妃唤过来，另外，把那个证物拿给她看看！”
“喏。”
李忠瞧着楚婳摇了摇头，心道：这位王妃可真敢说。
没见端王老老实实地在一边跪着吗？
哎……
少顷，容妃和卢太医被传召进了宣政殿，同时，李忠也把那个证物取了过来。
岳文帝看了李忠手上的托盘一眼，示意楚婳，“好好看看，是不是你配的香囊。看仔细了，别回头又说朕冤枉你！”这个儿媳原本还挺让他满意的，这会儿看着傻愣愣的，看着心烦。
然而，楚婳完全没有心情揣摩皇上的意思，拿起香囊打开仔细闻了闻，又捻起了一小撮看了看，拧眉道：“回父皇，这香囊确实是儿臣配的，但这里面却多了两味药，紫荆花和玉丁香。”
“多了两味？你的意思是，这两样东西不是你放进去的？”岳文帝质问。
他说这话的同时，似有若无地朝着容妃看了一眼。
容妃见状，当即跪了下去，哭诉道：“皇上，您一定要为臣妾和宁王做主啊。臣妾爱子心切，又听说端王妃的医术了得，才会一时被猪油蒙了心，找她为宁王配制香囊。谁曾想，知人知面不知心，终究是臣妾这个做母妃的错信他人，害得宁王病情加重，呜呜……”
哭了一阵，她望向楚婳，红着眼圈怒目而视，“你说，本宫到底有哪里对不起你，你为何要如此心狠，毒害我的瑾儿？外人都传你蛇蝎心肠，心肠毒辣，本宫还不信。没想到……没想到……”
“容母妃，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我配香囊的时候，安王和张御医都在场。难道他们都被我买通了，合起伙来欺骗你和宁王不成？再者说，人人都知道这香囊是我配下的，我在香囊上做手脚，是不是太笨了一点儿？”
楚婳从前就看过一些报导，医生一时好心治病救人，结果最后却被病人家属讹上，落得一无所有的下场。
不但工作没了，还要惹上官司。
那个时候她还觉得，人间还是好人多，大部分的人还是善良的。
可来到这个地方她才发现，自己终究还是天真了。
这里不是天朝，尤其是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更加不需要好心。
自己明明已经小心再小心了，没想到还是惹上了杀身之祸。
容妃见楚婳振振有词，咬牙切齿道：“当着皇上的面，你居然还敢诡辩？你什么时候叫安王和张御医看这香囊了？本宫就是太相信你了，才没有事先让御医看上一眼，被你钻了空子。”
此时，见她矢口否认，楚婳的心顿时就冷透了。仿佛破了一个窟窿，嗖嗖地灌着冷风。
谁知，卢太医还雪上加霜地道：“回禀皇上，这香囊里面确实含有紫荆花和玉丁香。这两种花原本都是药材，但对于有喘症的人，尤其宁王那样的情况，却是致命的毒药。吸入多了，会引发喘症，有性命之忧。”
“听到没有？能对这两种花这么了解的，必定是懂得医术之人。若不是你存了害人之心，那香囊里怎么会有这两种东西？瑾儿是本宫的心头肉，难道本宫会害自己的儿子来诬陷你不成？”容妃满脸怒容地道。
楚婳闻言，也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
到底是谁处心积虑地害她？
而且，能让容妃睁着眼睛说瞎话，这个人的地位一定在容妃之上。
难道……
心里隐隐有了一个猜测，她看向容妃道：“容母妃口口声声说我害宁王，请问，我害宁王有什么好处？还有，凌晨的时候我差点儿死在天牢，有人想逼着我和王爷认罪，这件事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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