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喝茶的沈曜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陡然眯起了眼睛，看向秦明宏的眼神中多了一丝凌冽。
“咳咳，”秦明宏尬笑了两声，又说道，“阿桃啊，这天色也不早了，要不然今晚你和沈曜就在酒楼留宿一晚？”
“不了。”季昭笑着谢绝了他的好意。
“那我让人准备马车？”
“不用了。”季昭再次拒绝道，“我和沈曜打算走回去，眼下天色还有些透亮，正好我们这一路可以看看田地里的景象。”
“那好吧。”
临近天黑，天气依旧沉闷的厉害。
出了城门之后，季昭的心情，也越来越沉重了。
官路两侧的庄稼状况，不太好。
“今年，不会是个丰年。”沈曜轻轻地捏了捏她的手心，温声安慰道，“昭昭，别难过，天灾人祸，都是避不开的劫难。”
“我只是觉得……”季昭有些难受，甚至于声音都有些酸涩，“觉得大家太苦了。”
如今的大靖朝早已不复当年的盛况了。
听闻很多州县都出现了卖儿鬻女的现象，人若是连最基本的活下去都做不到，自然会滋生无边的恶意。
“苦尽才能甘来。”沈曜温柔的劝了一句，“昭昭，别想那么多了。”
“沈曜，我有点累了。”
“那我背你。”
沈曜立刻半蹲在她的面前，而季昭也没有矫情的拒绝。
她乖巧的趴在了沈曜宽厚的后背上，渐渐地生出了困意。
耳畔传来了她温热又均匀的鼾声，沈曜立即放缓了脚步。
沈家大院。
赵兰花看着一脸受伤的季宸，心下也有些愧疚。
“宸宸，你别怪你姐姐，这都是我们的不是，我们忘了新嫁娘是要回门的，也忘了你还在季家等着她。”赵兰花将所有的责任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你姐姐和姐夫定然是有急事才会去县衙的。”
“嗯。”季宸乖巧的应了一声，“婶婶，我没生气。”
“真的？”
“真的。”
见季宸的脸色有所缓和，赵兰花才放下心来。
“宸宸，你想吃点啥？我去给你做？”
“婶婶，我不饿。”季宸笑着摇了摇头，“我想在这里等姐姐回来。”
“那成，那我去给你切点水瓜来吃？”
“谢谢婶婶。”
季宸浅浅一笑，乖巧的坐在堂屋里，静静地等待着季昭的归来。
戌时过半，一路背着季昭的沈曜终于回到了沈家大院。
只是趴在他背上的季昭，依旧酣睡着。
“嘘！”
听到了声音的季宸匆忙跑了出来，正准备开口的时候，沈曜朝着他做了个动作。
他立刻放缓了脚步，小心翼翼的后退了两步。
片刻之后，正当沈曜准备将背上的人儿放在软塌上的时候，季昭醒了。
“到家了吗？”睡眼惺忪的季昭，轻声问道。
“嗯，到了。”沈曜轻声回应道，“饿不饿？”
“饿。”季昭坦率的点头道，“我想吃凉面。”
“好。”
季昭慵懒的伸了个腰肢，又洗了一把脸，总算是彻底的清醒了。
当她推门而出看到季宸的那一瞬间，眼底满是惊喜，“宸宸，你怎么回来啦？”
“姐姐，你是不是忘了今儿个是你回门的日子？”季宸极其无奈的看了她一眼。
今儿一大早，季宸就拜托桂花婶子买了鸡鸭鱼肉，然后待在季家翘首以盼，等着姐姐带姐夫一同回门。
结果姐姐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件事？
“回门？”季昭越发的愧疚了，“我，我是真的没有想到这一茬。”
“没关系的。”季宸轻声安慰了一句，然后又从怀里掏出了事先准备好的两只红封递给了季昭。
“这是？”
“我以祖父的名义准备的。”季宸浅浅一笑，清澈的眼眸中闪烁着点点星光，“姐姐得嫁良人，我想祖父泉下有知，一定也会很开怀的。所以我就准备了这些。”
季昭感动不已，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早已哽咽了。
“姐姐，不出意外的话，明天我就该启程了。”季宸忽然靠近，乖巧的拭去了她脸上的泪珠，轻声说道，“明日一早，我就去县城与夫子会和，家里那边我也拜托了威伯麻烦照应了。”
“怎么走的这么急？”季昭有些不舍。
“早就计划好了，而且夫子说这一路他还要拜访几位同窗。若是再推迟的话，恐怕来不及在年节之前赶回来了。”季宸笑容乖巧的解释道，“所以姐姐明天早上能不能给我做灌汤小笼包呢？”
“好。”季昭欣然应允，只是心底依旧满是不舍，“宸宸，你随我进屋。”
季昭从衣柜里拿出了一个浅蓝色的小包袱，缓缓打开，仔细的介绍道，“穷家富路，所以我也给你准备了一些银票，我让大嫂和二嫂帮忙将这些银票缝进了这两套里衣里面；对了，还有这些瓶瓶罐罐，这瓶是金疮药、这瓶是解毒丸、对了对了，还有这一把小匕首，我特意让你姐夫帮忙购买的，你记得藏好……”
季宸愣住了，感动得同时也有些讶异，“姐姐，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准备这些的？”
“其实先前宋夫子已经同你姐夫透露过他想要下江南的计划了，那时候我们就想着如果宋夫子愿意带你一起去见识，那我应该是阻拦呢，还是不阻拦呢？”季昭坐在了他的对面，借着昏黄的烛光，看清了他稚嫩的脸庞，“其实一开始我不想让你做的，可是你姐夫说了，你已经是个大人了，我们应该让你自己去选择，并且尊重你的选择。”
正如雏鹰长大了，总要学着自己去翱翔的；
“姐姐……”
季宸再也按捺不住了，冲进了季昭的怀里，哭出了声。
“我也舍不得你~”
沈曜端着凉面走进屋的时候，瞧见的便是这姐弟二人抱头痛哭的画面。
“这？这是怎么了？”
“呜呜呜……沈曜，我舍不得宸宸！”季昭委屈的撇嘴，“我要和宸宸一起走！”
沈曜极其无奈的叹息了一声，然后将凉面放在了桌上，转身又去打了一盆热水。
“先洗洗脸吧，都变成小花猫了。”沈曜轻柔的擦拭着她脸颊上的泪痕，目光极尽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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