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马车以后，宋瑶头上被强行戴了一个锥帽，白纱垂至腰际，走路的时候要用双手微微拉着，长长的白纱随脚步飘动。
宋瑶透过头纱隐隐约约看见，有青云宗三个大字如云上金字浮动在半空。
青云宗……
没想到，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这个地方。
宋瑶垂头，让头纱遮住自己的面容。
愁绪，如蜘蛛网般拢住宋瑶的心思，让她突然有些惧怕走进这里，这个让她最终丧命的地方。
“喂，我们是来拜会帝君的。”永戚从马车上走下来，冲着门口一个看上去瑟瑟发抖的人说道。
宋瑶无意间偏头看去，却发现那个人竟然没有眼睛！血洞般的两只眼睛，空荡荡地盯着前方，瘆人得很。
她几乎是立刻生理性地就想呕。
还是永戚稳住她的身形，方才让宋瑶没有摔倒。
“你，你怎么会……”宋瑶声音颤抖着，不敢相信。
“我百年前得罪了他，现在就被惩罚成这样，在门口看守……”那个人听到宋瑶的话，还愣了会儿，“不说这个了，要拜会他，就往上走吧，那个人在青云殿，整个青云宗巅峰的地方。”
宋瑶愣了愣。
青云殿，不是从前温掌门住的那个地方吗？自己还去过两次，青云宗的最高象征与权力之巅……
永戚已经抬腿往里面走，宋瑶正提起裙子准备跟上，脑海里却忽然闪过一张熟悉的脸。
方才那个血洞眼睛的人……怎么好像是……
“十一？”
宋瑶不敢相信地喃喃道。
那个在风中打颤的血洞眼睛的人愣了愣，转过头对着宋瑶眨了眨眼睛，眼眶边流下两道血。
“你，你是谁！你怎么……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他声音急切道。
宋瑶在锥帽中的纱帘中捂住嘴巴，眼睛却湿润了。
眼前这个人的面容与记忆中那个对自己冷嘲热讽监狱中看管自己的白衣弟子慢慢重合了……
“我随口猜的……”
宋瑶摇摇头，狠狠说道。
她加快脚步去赶上前面的永戚，不敢再回头，她害怕一回头就看见血洞双眼的十一，呆愣愣地问自己，怎么知道他的名字……
宋瑶的手指攥紧了。
从宗门门口，沿着青石板慢慢往最高峰的青云殿走，路上很多被挖去眼睛的人在扫地，或者有的直接坐在地上，也不知道是死了还是傻了。
宋瑶最开始还不觉得有什么，到后来这些人的面容渐渐与其中一些在自己死的时候到场观看的人面容重合时，她才觉得越发不对了！
宋瑶此刻是又想流泪，又后怕，又担心，又愁绪满满。
师弟，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这哪里是你会做的事情？
……是为了我么？
还是单纯地想要报仇嗜血？
宋瑶打了一下冷颤。
她不敢再看道路两旁的人。只掩耳盗铃地盼望这白纱为自己遮住这些人可怖的双眼。
虽说有人被挖去双眼，但也有人还是穿着从前的弟子服装，行走来往的，也许是在师弟重新统治了青云宗后投奔他的人吧。
永戚一路走到上青云殿的楼梯口，发现前面密密麻麻排队般排了好多人，有妖艳打扮的，有清丽可人儿的，还有出水芙蓉，富贵海棠……那是一个层出不穷。
“糟了，”永戚看了一眼后面的宋瑶，惊怪道，“还好给你带了个锥帽，不至于丢脸。”
宋瑶:……
“这些人都是来拜会帝君的？巴结关系的？不是，会不会太夸张了？”宋瑶挑了挑眉毛，将锥帽拢的更严实。
“夸张？你想多了，小妹，修仙界最强的人跟他对上，他几乎是瞬间可以要对方的命，并且，完全不给人还手机会……”
“他的功法也很奇怪，像气一样，可以调动周围所有的气，也就是，可以瞬间让对面的人自爆……还是内脏全部成为粉末那种！”
永戚说着，后怕地搓搓手。
宋瑶却难得在踏入这里后第一次笑了一声，那是她的无敌剑法！
没想到，师弟竟然真的参透。
果然，在她手上，无敌剑法只发挥了一点点效用，在师弟手上，却可以变成打遍天下无敌手的秘籍！
宋瑶心中隐隐出现丝喜悦。
“兄长，你看着队伍这么长，你先排着，我去随意逛逛。”宋瑶开口。
“你又忘了我跟你说什么，这可不是家里……”永戚拧眉头，立刻就要拒绝。
“主要是我尿急啊！”宋瑶哪里有面子这个观念，直接大声说出来。
永戚浑身一抖，立刻要过来捂住这个不要脸的死妹妹的嘴巴。
“你疯了？！尿急该是一个魔族王姬说出口的？我看你是闭关闭成了神经病！”
“我刚才说随便逛逛就是想去找找茅房，兄长你又不让我去，我就不能找茅房，那我能怎么办！”宋瑶胡搅蛮缠道。
况且“茅房嘛，修来就是让人用的，兄长何苦羞于提起嘛！”
这套茅房理论打得永戚一个措手不及。茅房，尿急，这，这是个女子该说出口的吗？而且还在大庭广众之下！
面对周围若有若无的目光，他甚至想抛弃魔尊的身份，随便打个地洞遁走！
“快去快去！别在这儿碍我的眼！”他扶额，摆手让宋瑶快点走。
宋瑶偷偷笑了一声，提裙出了队列，往旁边走去。
既然都回来了，怎么能不去看看自己的旧屋子，顺便……看看温宝婵，施月清这些人怎么样了……
师弟总不会也将她们的眼睛挖了吧……
宋瑶想着想着，更加不敢去看周围路上那些失去眼睛的人，害怕在其中看到熟悉面孔。
她慢慢地走着，走着。
穿过拱桥，走过回廊，在艳艳的阳光中，来到自己，也就是陆如吟从前的屋子门口。周围还是清新的花草味儿，就好像昨天自己都还住在这里不曾离开过……
她撩开锥帽帘子，眼睛酸涩极了。
强忍着奔涌而来的情绪，宋瑶仔细打量起来。
这里一切都没有变化，好如当初自己还在的时候。她抿唇，抬手。
正欲要推门进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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