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箫渐去，周达下意识地动了动手，突然感觉自己怀里多了什么东西，竟然是一个士兵。
他嗅到了清晰的血腥味儿，周围的世界，已经变成了一个修罗场，无数的士兵贴身肉搏着。
在周达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旁边落下一把大砍刀，生生将抱住周达的士兵，砍得脑袋瓜儿尽碎：“将军，你怎么愣住了，还要带兄弟们杀出去啊！”这人且战且退，直到退到周达身旁：“将军！”
周达恍然回过神来，他苦笑一声道：“我们先往后退，保留实力。”
那人面露难色：“将军，我们退到哪里去？后面就是云雾沼泽了……如果真进去了，那我们就是个死……”
“去了那里还有一线生机，不去那里就什么都没有了！”周达断喝一声：“听我的，我们现在就往后头撤！”
“好吧……”那人咬了咬牙：“反正我们也已经没有粮草了，横竖都是一个死，这个至少还不用死在敌人手里！”
他挥刀一吼，所有人都朝着这个方向涌过来，不多时，他们就撤入了云雾沼泽之中，浓雾一下子覆没了周达的面容。
他晃动着长枪，为自己的士兵们断后，他是最后一个进入云雾沼泽的，可是进入云雾沼泽的一瞬间，周围的空气都安静了一切都是静谧无声，连细小的声音都没有。
周达缓步往前走着：“有人么？你们人呢？”没有人回应他，周达感觉到，潮湿的水浸没了他的脚面，他的一颗心渐渐往下沉没，就在这里，就是在这里，有累累的白骨。
周达低下头，他没有看到什么白骨，这让他心里能够稍微轻松一些。
隔着浓雾，前面似乎有着幽幽的灯光，周达一步步走进，竟然是一片暖黄的火光，这让他有种十分不习惯的感觉，可火堆后面那些人都已经大笑起来：“将军，你是不是在云雾沼泽中迷了路啊……咱们兄弟可都逃出来了，你看还捕了鱼吃呢。”
果然火堆之上，烤着几条小鱼。那人又笑道：“没想到这个林子里食物还挺多的，还有不少藤萝，我们可以利用藤萝，让那些追击进来的人，全都死在这个林子里。”
所有人都怀着希望，唯有周达，他是知道这一切结局的。
突然，有人长叹了一声：“也不知道我们得罪了朝廷哪里，现在连粮草都不给我们拨了，没有粮草，兄弟们怎么打仗？”
“就是，多少天，连食物都没有了，大伙都饿极了，哪有力气杀敌报国？”
他们随意交谈着，只有周达知道这是什么原因，是因为那浴火的蝶，在他和那个男人之间湮灭，归于灰烬。
这不是他愿意的，如果他可以改变，他宁可让那女子好好活着。
“那伙敌军大概有多少人？”多年的军旅生涯，让大家谈论的话题，越来越匮乏，最终还是要归于战争本身。
“大概有七八千人吧？”
“哪里，最起码得上万！”数字越说越大，大家都嗬嗬嗤嗤笑了起来。
“那咱们剩了多少人呢？”这个问题让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他们剩下的人，不足五十人，而穿过云雾沼泽走到这里的，只剩下二三十人。
也就是说，他们只有这些人了，二三十人，对付上千人，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突然，周达感觉自己的手紧了一下，他转头望去，竟然是白天救了他性命的大刀兵冲着他挤眉弄眼。
周达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大家士气很低迷，若是在这个时候，能有一个人站出来，鼓舞大家，那至少能保证，这二三十人能够活下去。
周达扬声道:“我们不必如此自怨自艾，那伙人现如今根本不会进到这林子之中，我们想想办法，离开此处，至少要保住大家伙的命！”
话一说完，所有人都用古怪的目光看着周达，不多时，其中一人开口了:“将军，你一直告诉我们奋勇杀敌，大家才能够撑到今日，可现在，你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来！”旁边的人拉扯着这名士兵，生怕他再说出什么冒犯的话来。
周达却笑了:“我知道你们的想法，你们中有些人，甚至以为我贪生怕死，可是连粮草都不给我们，我们如何能安心打仗，没有粮草辎重，打仗那就是空中楼阁，我和诸位都是兄弟，自然不忍诸位真的战死沙场，如果要死的话，我愿意替诸位去死。”
他一字一顿，一时间，所有人都站了起来:“若是如此，我们愿意和将军同生共死！”
周达的一腔热血，一下子燃烧起来，他扫过一圈，终于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我们在此修整几日，有好几位兄弟受了伤，先在这水边治疗，其他人随我出去打猎，我们至少要在这里活下来，才能图谋未来。”
大家看来精神多了，周达暗自想着，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改变命运，但至少这一刻，他确确实实不想让这里的人死。
众人吃过饭，便睡下了，周达端坐守夜，只见从潮湿之地飘来得咸腥雾气，一点点浸透了这二十多人的营地。
只见雾影之中来了一个人，那影子半偏斜，看起来似乎是个受了伤的路人，王小峰却将长枪横在身前:“什么人！”
那身影一下子顿住了，良久，才发出嘶嘶的声响:“将……将军？”
能叫自己将军的，必是自己麾下，周达一下子站起身，只见一个拄着巨剑，满身伤痕的士兵，在雾中摇摇晃晃，他深吸一口气:“将军，我终于活着杀出来了。”
周达清晰地看到，男人手中的巨剑上面密密麻麻的花纹，都已经被血垢占据了。看来确如他所说，他杀了许多人，才逃到了这里。
尽管这把巨剑让周达感应到了不祥，他还是帮助这士兵卸下了巨剑:“你赶紧过去休息吧，一切等到明天再说。”
他话音刚落，那士兵就一头栽倒地上，陷入到睡梦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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