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这些新人,陆萱眸中闪过一丝蔑笑,就算她们其中有一两个生了儿子,年纪即小,位份又低,又能顶甚么用。皇后现下的心思,与其放在进补、防范上,倒不如从几个皇子中领养一个到膝下。将来有了嫡子,是个助力,就算没有嫡子,皇后的养子,也要比庶出的皇子尊贵些。
可惜,这一层皇后是虑不到的。至于赵令如,只怕她就算是虑到了,也不会告诉给皇后。
“咱们纵是养下皇子,到底是庶出,比不得娘娘。嫡出的皇子,才是国之根本呢。”陆萱随口一说,莫说恁几位新人了,连皇后也撑不住微微变了神色。
陆萱只当是没瞧见,向新人面上张了张,笑问道:“我听说有一位妹妹甚得陛下恩宠,一进宫就封了嫔,却不知是哪一位?”
闵柔进宫这些日子,虽则日日往绾吟宫问好。然陆萱借着身子不适,闭门谢客,竟是一面都没有见过。这会听得陆萱问起,款款出列,福身行礼,“臣妾闵氏见过皇贵妃。”
“妹妹快请起来。”陆萱微笑着,伸手虚扶,眸子在她身上转了好几个圈,回首向姚若娘笑道:“这位闵妹妹,倒和姐姐有几分神似。”
冉襄虽则多情,却也念旧。尽管这一二年多有些冷落了姚若娘,可在册封上却没有薄待她。册为贵姬,虽是三夫人之末,然对一个无所出的妾室而言,已是极大的恩荣了。须知楚明玉育有两名皇子,还只是封了个宁妃,位列五妃之末。其余几个生养了皇女的侍妾,依着年限,或是嫔、或是媛。
潜邸旧人虽则不少,却也不多,兼之主位多是空设,若非今春一这场采选,宫中殿宇倒真是显得有些寂寥。
“是么。”楚明玉说笑着上前拉了闵柔瞧了瞧,又往姚若娘面上看了看,“果真的,和姚贵嫔倒似一对姊妹。”
姚若娘是个随遇而安的性子,又有自知之明。她知道自己家世平常,又无有子嗣。更不及陆萱有谋算本事,能坐到贵嫔的位置上,全是凭着陛下旧日的情份。虽则现下自己不得宠,胜在日子清静。听得她们牵扯上自己,抬眸向闵柔一望,谦笑道:“我哪有这样的福气,能有这样的妹子。”
徐贞笑道:“你这话就不是了。一样是服侍陛下的,怎么就不是自家妹子了。”
“是啊。”皇后也笑道:“抛开这一层不说,以亲戚情份论,她可是陛下正经的表妹。亏得是进宫了。不然,咱们倒多出位小姑子来,又要多奉承一个了。”
潜邸旧人都格格笑了起来,而恁些新人,尤其是恁三位媛,眸子里都要喷出火来了。便皇后又向闵柔道:“你不比别个,往后在我面前,不用立这么大的规矩。”说着,叫宫人搬了绣墩在自己脚边,再三让闵柔坐。闵柔哪里敢坐,却被楚明玉摁着坐下,楚明玉又道:“妹妹只管坐着。咱们姊妹们在娘娘面前说话,不拘这样的礼数。”
被诸人如此抬举,闵柔非但觉着得意,反而如坐针毡。眼观鼻,鼻观心的闷坐不语。
陆萱冷眼瞅着殿上各怀心思的热闹,嘴角的笑意更是亲和。一时又有宫人来禀,“凉殿内茶点已然备下。”诸人少不得移至凉殿,吃茶闲谈。耳听得柱上雀鸟出巢小铜钟“啾啾”地鸣了十来下,诸人才各自散了。
陆萱刚进了绾吟宫的宫门,流苏就迎了出来,“娘娘可算是回来了,陛下等了好一会了呢。”
“陛下怎么这会子过来了?”陆萱微蹙眉峰问道。
流苏一面收了伞,一面又替陆萱扇风,“适才陛下议政时身子忽然不适,便谴退了诸位大人。”
陆萱又问,“可有传过御医?”
“传过了,御医说只是受了些暑气,不大碍的。”
主仆两个说话间进了内寝,湘帘低垂,凉意隐隐。冉襄穿着白绸中衣卧在芙蓉簟上,身上盖着绿地绣荷花的纱被。陆萱凑近了一看,但见他唇色黯淡,眉峰紧蹙。陆萱伸手往他额头上一探,感觉温凉,心下松了口气,正要收回手,冉襄却睁了眼,坐起身笑道:“你回来了。”
陆萱连忙去扶,又吩咐宫人去端酸梅汤来。尔后眸子紧盯冉襄瘦削的面孔瞅了半晌,问道:“陛下昨夜又歇在闵氏宫里?”
冉襄听了一怔,凑到陆萱眼前,笑问,“怎么,吃味了?”说着拉了陆萱手,柔声宽慰:“你是知道的,朕不过是用着她父亲,才给她几分体面。凭是谁也不能及上你的。”
陆萱从流苏手里接过酸梅汤,又打发人退去,方叹息道:“妾身哪里是为了这个。”说着,便将在坤淑殿的情形说给冉襄,尔后又道:“虽则陛下要用着闵大人,然将闵氏封作僖嫔,已经是极抬举闵家了。僖嫔初入宫,圣宠太过隆重,莫说与她一同进宫的,就是皇后娘娘心里也不爱用。今朝我看僖嫔,面上气色就不大好。只怕背地里受了不少闲气。她又没个诉苦的去处,天长日久的倘或做出病来呢!叫闵家听了去,恐怕要以为陛下有心立他家女儿做靶子,反倒不好。正所谓过犹不及,陛下到底要雨露均沾的好。”
冉襄越听脸色越是阴沉,待陆萱说完,他从鼻子里冷哼了声,“如今后宫在皇后掌握之中,恁些人可不都是看皇后面色形事。就是新进宫的,她们位份都比闵氏低,若非是有人在背后指使,她们纵然心里不忿,也不敢给闵氏气受。至于潜邸旧人,徐氏和若娘素来不会拈风吃醋。也就是楚氏时或有些言语,然近一二年来,也好了许多。其他人等,位份多低于她,家世也远低于她。料来心里不甘,也还没恁个胆子。”
陆萱低头把玩着玛瑙的扇坠子,“陛下如何就说是皇后娘娘呢,说不准倒是妾身指使的。毕竟自打她进了宫,陛下冷落最多的是妾身呢。”
冉襄先是一愣,旋即笑了起来,两手捧起陆萱白玉似一对柔荑,亲了亲,头顶着她的脑门,温柔似水,“我倒是巴不愿得,你能如此才好。一味地忍让,倒真怕憋出病来。”
陆萱哼了声,纤纤玉指在冉襄心口划圈,“你可是说了的,这里只装我一人。若想装第二个了,你也不用瞒我,直说便是。我让出位置来就是了。”说着,陆萱语气间不由带隐隐的哭腔。
冉襄听得心都要化了,忍不住在她玉颊上亲了亲,“你放心,我这一世,心里只装你一人。”
二人情话缠绵,纱槅外的谭新京不敢惊扰,只得垂首闷立。还是陆萱从铜镜里瞥到他的身影,方回头问道:“有甚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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