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佟盛年凑近前了几步，迟疑着说道：“小的想着，咱们还是要早做盘算的好。陛下和皇后都还罢了，只是恁侧妃娘娘……万一叫她查出点事来，吃亏的可只有咱们。况且，小的心里忖度着，侧妃如此行事，恐怕是陆相的意思。”
佟盛年话没有说尽，尚仲贤却明白了他的意思。自己虽投在了陆渊门下，可陆渊又会信自己几分。更何，冉泰在将倒未倒之时，自己就找上了门。陆渊之所以用着自己，一是手里没人，二来也是没拿捏到自己的大错，三来么，想他也是要尽快掌控内府。
难怪之先账目的事，侧妃一点催促的意思都没有，他们根本就是在使缓兵计。
“你虑的不错。好在老天帮衬，侧妃生产，一时半会的她也没神气掺合过来。趁着这时候咱们把账要描补齐全了，只要查不出错漏来，陆渊想动尚家也不是这么容易的。”
佟盛年的眉头没有一点松动的迹象，“话虽这样说。往后呢？不用远说，就是中秋的大祭就难办。明年一开春，又要选采女，哪一注不是大事。就是咱们不贪图，内府上下还有内侍省，哪一个不眨着红眼睛巴着金钱流水介往兜里淌？”
尚仲贤重重地叹了声，“如今我是进退两难。早知如此，当日就该听你的话卸了差事，凭着咱们家恁些田产铺子，还怕少了进项。”
当日冉泰倒台，佟盛年是极力劝他趁机请辞做个富家翁就罢了，偏尚仲贤舍不得广储司郎中的差事，毕竟这可是天下第一肥差。到得如今，他就是想退也难了。
“老爷，咱们即退不得，就只向前走了。这一条路行不通，还不兴换一条路行么？”
尚仲贤又惊又喜的看向佟盛年，“甚么意思？”
“目下禁苑内，可不是舒家一家独大。侧妃娘娘身边的谭内官……”
尚仲贤眯着眼，沉呤半晌，“你的意思是？”
“不论侧妃与陆相是真不和也好，假不和也罢。谭新京与舒闻都一定是不对付。既然陆相靠不住，咱们也不能一棵树上吊死不是。”
舒闻虽还任着宦者令，可现下的禁苑，许多事却是谭新京说得算，没法子呀，新皇登基之后，禁苑的大小事情都是侧妃在管，谭新京做为心腹之人，自然是颇受倚重。
更何况，舒闻在冉泰的事情上颇有些说不清道不明。总算是陛下仁厚，念他服侍了先帝一辈子。次则，舒闻在宫中多年，人脉极广，轻易加罪只怕寒了人心。因此上，仍留他在宫中听用，然紧要的大事却不再交给他办。
如今陛下查起内库的账，他还如此不知死活。自己何必与他绑在一要船上。
“只是，恁位谭内官又没有外宅，轻易不出宫门的。我一个外臣只怕没有门路可走啊。”
佟盛年笑道：“老爷可是眼前糊涂了。眼下中秋的大祭，这样的大事谭内官有不过问的道理么！”
尚仲贤紧蹙的眉头听了这话，总算是展开来了。
陆萱虽则是早产，然生产的颇是顺利，因尔养过了三五日，精气神就好得多了。冉襄又怕她闷了，也不管端木芬要不要操心过节的事，就宣了她入宫做陪。好在家里不过节，也没甚么紧要的事情，端木芬领了旨，正要出门，小姐弟两闹着要一起进宫看小公主。
允哥儿三四岁大，正是淘气的年纪，端木芬想着虽说是皇帝招自己进宫，可多半是陆萱有事要和自己说。若带了允哥儿去，哪里有神气管他呢。
因此就吓唬他说，“阿爹不是嘱咐你和臧叔学拳么？说过几日要查看的！你学完了？”
小家伙果然委屈地瘪了嘴，细娘贴心懂事，见弟弟难过，便说道：“恁我也不去了，在家里陪允弟。”
端木芬本来就怕进宫顾不着女儿，听得她说不去了，正合着心意，然看着女儿恁乖巧的小模样，又是心疼又爱怜，捧着小脸香了好几下，“细娘在陪着允官儿。等娘亲闲了，带你们逛庙会去。”
细娘乖巧地点点头，“我和允官会乖乖的。”
端木芬摸了摸女儿粉嫩的小脸，又瞪眼看着允官，“你要听姐姐的话，不准胡闹，听见没有。”
允官嘟着能挂油瓶的嘴，不情不愿地答应。
端木芬又吩咐了两个乳娘几句，又把两个孩子领去姑母屋里，才上车进宫。
陆萱抱着嫩嘟嘟的女儿正逗乐，宫婢报说，“陆少夫人来了。”
一言未了，端木芬已进门来，陆萱把女儿交给了乳娘，起身相迎，端木芬已福身行礼，陆萱笑拦道：“这里又没有外人，嫂子快别多礼了。”说着又向秋砚道：“去把陛下给的木樨清露泡一盅来。”尔后拉了端木芬坐下，“这些日子，我见天都是大荤大腥的吃着，特地向陛下讨了一瓶子来，用过了膳吃一盅，倒也解腻。你也尝尝，看比外边的如何。”
陆萱话未说了，秋砚已经端着个乌木描金小茶盘进来，端木芬接过上边的水晶菊瓣式小碗，拿起银匙搅了搅，又放到鼻前嗅了一嗅，最后尝了一口。蹙眉半晌，“不如外头的清香，且味也淡，就是这颜色也比外边的浊一些。娘娘若是喜欢，臣妾家里倒是还有一些，等会妾身就叫人送点子来。”
“是么。”陆萱笑得明媚，“我可听说这东西不便宜呢，嫂子倒是舍得。”
侍立在旁的小内侍听得她姑嫂二人的谈话，不着痕迹地向外挪了几步。陆萱看在眼里，笑容更加灿烂，说道：“这里不用你们，且下去吧，让我和嫂子说说体已话。”
诸人应声退下，恁小内侍更是一溜烟地走了。
直待内寝没了人，陆萱才和端木芬道：“嫂子这几日可查得怎么样了？”
“才刚从锦绣布庄定了料子，还没送来呢。我怎么听说大伯恁边，却从立大祥拿料子，他们是个甚么意思啊？”
陆萱歪在软榻上，嘴角噙笑，“她们是一心要查内府的账，咱们没恁大的心，只要拿下尚仲贤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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