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陆萱眼瞅着一溜车子出侧门,方转身往怡华阁行来,刚过了体顺堂外的小门,就听见里边传来吵嚷之声。
“素日郡王、王妃怜惜她,宠擅专房,妾身都认了。可她能比着小世子、小翁主都尊贵了去?就算妾身养的是庶出,不打紧!可王妃娘娘膝下三位小翁主,是王府正经嫡出的小翁主,若有个好歹,她赔的起么!”
陆萱悄地声息地进了门,立在角落里看楚明玉阴黑着脸,当着姚若娘的面,厉声质问。
冉襄心里虽恼,可当着一众姬妾的面,她又说的在理,实在是不好教训于她,只绷着脸不做声。
陆茜则再三道:“我已经叫守人住了燕禧堂,不准放一个人出入,应该不过给人的。”
“应该不会!”楚明玉不依,声音打着转的往上升,“这可是要死人的疫症,不怕万一就怕一万。怎么四郎害了要死的病,王府上下就要给他陪葬不成!若要是嫡出世子,我也就认了,一个良娣养的小子,凭甚么……”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打断了楚明玉的话,冉襄面上满是阴戾之气,手指着楚明玉,“你再敢从嘴里说一个‘死’字来,孤就先杖毙了你!”
楚明玉捂着脸,赤红的眸子里全是恨意。陆茜赶忙拦着冉襄,又是劝又是嗔怪,“郡王这是做甚么,她素来心直口快,嘴上没把门的,都是知道的。素日比这个过的,都担待了,这会倒恼了。说到底她也是担心小的们。”
姚若娘本就还没出月子,身子又羸弱,再加上幼子命在旦夕,她早是躺在榻上起不了身,这会却不得不挣扎下来,跪在地上哭道:“郡王,你就让我们母子迁去别庄。即能让府中上下安心,也算给四郎积福。”
“若娘,你起来。”冉襄心疼扶起姚若娘,拥了她在怀里,“好,我就依你。咱们一家三口往别庄上住着,也叫她们放心。”
“一家三口”
听得这四个字,陆茜一阵晕眩,身体里的血好似被人抽空了一般。自己为他操心劳力,到头来他却和别的女子是一家人,冉襄啊冉襄你置我于何地?你还记不记得,我才是你的结发妻子啊!
十数年的风风雨雨,艰辛困苦,到头来竟抵不过一个女子的楚楚可怜。
陆茜还怔忡着,冉襄已赶着叫人备车了。姚若娘要拦,无奈站都站不稳。至于一众妾室,心里虽是妒恨,这会子也不敢劝,只眼睁睁地瞅着冉襄往外车,忽有个人直挺挺地跪了下来,朗声劝谏:“郡王,这万万行不得的呀!”
冉襄一是在气头上,二来也是心焦,三则伤心诸人容不下姚氏母子,并不看脚下是何人,一脚踹开便行,“你给我滚开!”就在这时,徐贞又跪到了他跟前,抱了他的双脚,哭求,“郡王三思啊!”
冉襄怒极而笑,“关四郎在燕禧堂不行,我们一起去别庄也不行么?难道你们就要他一个婴孩独自死在外头,才趁心如意。”
陆萱从地上撑起身子,仰首道:“郡王,你可不只四郎一个儿子!世子、翁主们都还小,倘若你有个好歹。他们可就没了父亲了。还有王妃和这些姊妹,你叫咱们靠谁去了。偌大的旬阳王府,岂不是要分崩离析。郡王将偌大一个罪名压在四郎身上,这是要折他的寿么!”
冉襄本就是一时火气上头,听了陆萱几句话,闭眼一声怅叹,此时身后响起个冷若冰霜的声音,“你们都给我起来,不用求他,让他走。左右他们是一家子人,咱们又算甚么。是死是活又与他有甚么相干!”
“茜儿。”冉襄回过头愧疚地看着妻子,嗫喃的着嘴不知该说甚么。
陆茜一眼都不瞧他,行至陆萱、徐贞面前扶了她两个起来,又和徐贞道:“郡王不在了,你儿子虽是庶出,却是长子,就是不能封君,也还能封国公,左右饿不死咱们。你又跟着瞎跪瞎求甚么。走,咱们过咱们的去,他们一家子人,要死要活也不与咱们相干。”说着,一手牵了徐贞,一手牵了陆萱,径自出门。
姚若娘哭着扑倒在地上,爬到陆茜脚下,死死拽着陆茜的衣裙,仰首泪流,“王妃,都是婢妾的罪过,你要罚要责,婢妾都心甘情愿地领受。只千万别这么说,不然婢妾死也不安了。”
陆茜站住了脚也是淌泪,冉襄又是愧疚,又是心疼姚若娘,向陆茜唱了一吃喏,“原是我糊涂,你素来看她妹子一般,如今她这个样子,你只可怜她吧。”
陆茜只是哭也不做声,过了一会,看了看跪在脚下的姚若娘,叹息着扶了她起来,“地上凉的很,看作出病来。”一言未了,姚若娘扑在陆茜怀里大哭了起来。陆茜也跟着抹眼泪,又劝,“月子里哭不得的,将来要害眼病的。”
屋内别的侍妾,一个个眸带妒怨盯着姚若娘,只不敢说甚么。陆萱和徐贞两个堪堪劝住了她二人的眼泪,葛氏急步入内禀道:“郡王,小世子,小世子……”
“小世子怎么了?你倒是说呀!”冉襄一听“小世子”三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几位太医说,说,小世子,小世子……”葛氏头上冷汗直冒,扑通一下扑在地上,“怕是不成了!”
屋里登时一片悄静,旋即姚若娘一声凄厉的哭声,撕心裂肺,惨不可闻。
“儿子,我的儿子!”她哭着,人就软了下去。
冉襄抱着她,眸中都是泪,只强忍着,“若娘,你别这样。”
姚若娘哪里还听见甚么话,踉跄着就往燕禧堂去。冉襄紧跟在后边,两臂在她身边圈半圆护着。扶着她
陆茜暗暗吃惊,她怎么也没想到,短短半日就会要了小世子的性命。她是觉着总能拖上几日,介时谁也说不清小世子是怎么死的。可现下……她定了定神,追着冉襄而去。
楚明玉等都知道,斑疹伤寒虽然厉害,却也不可能半日工夫就能要了人命。小世子半日工夫就不行了,显然不是疫症,她们去了忧心,一个个喜上眉梢,幸灾乐祸。
喜欢绮户朱阁请大家收藏:(www.jakxs.com)绮户朱阁就爱看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